年关将近,京城集市中的年味越来越浓。
满街望去,商铺门口搭起了卖货的摊子,上面堆满了各色的年货,一家好过一家。
一有人走过,热情的伙计就开始叫卖,讨价还价的,吆喝的,叫唤人的.....还没过年呢,就有着过年一般的喧闹。
年货多,置办年货的人更多,早点铺子里外都坐满了人。
“云裳”裁缝店的小裁缝莞莞,此时正昂首挺胸穿城而过。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伙计,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箱子。
莞莞身子轻巧,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如若无人之境。小伙计个大,手上又拿着东西,跟周围的人磕磕碰碰不说,脚下一慢,险些跟不上她的脚步。
路过天桥边时,抖空竹的小哥跟她开个玩笑,将个空竹凌空扔来,吓得莞莞身后的伙计险些丢了箱子来救她。
莞莞原本正专心想事,给这横空飞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正想躲开时,那小哥瞬间又将空竹收了回去,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阵喝彩,一阵哄堂大笑。
莞莞定睛看时,见是裁缝店李师傅家的亲戚小哥,一边抖空竹,一边笑嘻嘻地望着她。
白白受他一吓,莞莞一时淘气,随手捡起个小石子就朝他掷过去。
那小哥灵巧,手不停歇,一个鹞子翻身,用两个脚尖在空中将石子夹住,又将石子掷回莞莞脚下,落地时脚下一丝灰尘都未曾扬起。
莞莞见了哈哈一笑,忙着说一声“赶明儿有空来店里坐坐!”
那小哥手也不停,只将手中的空竹往空中抛几下,算作回答。
“莞姐姐!”
没走出几步远,刚下到天桥脚下,一个人跑来拦腰抱住她。
莞莞定睛看时,是景家的小姐姝儿。
“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这么乱的地,仔细将你拐了去,插根草给卖了。”
姝儿笑着指指身后,只见一个衣着整洁的嬷嬷只隔着几步远。
“今儿个母亲准我跟着嬷嬷出来逛逛。”见莞莞身后跟着小伙计,又问一句:“莞姐姐是要去送衣裳么?姝儿正逛得不耐烦,能跟莞姐姐一起去么?”
“可不行,路还远着呢。你一个大小姐平日里坐惯了轿子,身子可金贵,能走得动么?再说回去晚了你母亲可会担心。”
姝儿不依,转头叫嬷嬷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你且去告诉母亲一声,回头来找我和莞姐姐。”
又问莞莞要去什么地方。
“甄府。”
一听此言,姝儿在心里笑出声来。
自那天在景老太太屋里见着敬祖,自己为他的两只狗儿做的项圈也被甄家四小姐收了,姝儿的心也跟着去了,没有一天不想他的。
此时跟着莞莞去甄府,找足了借口,哪管什么唐突。
要是回头母亲问起,就说自己贪玩,跟着莞姐姐到处去。却哪里知道莞姐姐去的是甄府,母亲也拿她无可奈何。再说,这莞莞可是“云裳”的红人,景家上下几个媳妇都喜欢她做的衣裳,巴结还来不及。
此时撵莞莞的路,若是叫景老太太知道了,保不齐还会在心里夸她一声能干。
两个年纪相仿,兴致相投的人,一路叽叽咕咕说着闲话。那姝儿很少出来市井之地,但凡见着点新奇玩意,立时驻足不走。
原本半柱香能到的地,硬走出一炷香的功夫,可把身后跟着的小伙计折腾个够。
几个人刚进甄府,就遇到了敬祖的小厮小星。见两个神仙一般的姐姐到来,高兴得合不拢嘴。
“三少爷可在家么?我明儿起要跟师傅出城去,怕耽误事,赶紧的给三少爷送衣裳来,来得唐突了些。”
“我家少爷正日夜盼着这身戏服,才刚昨天跟两个月先生唱戏时还说起,要是能穿上一身戏服唱那《仙蝶恋》,那可就好了。”
”今儿我家少爷一大早,又跟两个月先生在一块切磋开了....我们家少爷,近来十分勤谨。”
“甄二爷不在家么?”莞莞奇怪,她知道甄二爷一向规矩多,有他在时,三少爷哪里敢将一个戏子日日留在家中。
“嗯,我家老爷出门置办年货,还有几天才能回来。你却如何知道?”
莞莞笑而不答。
小星也不管,一路只顾絮絮叨叨,姝儿和莞莞也算是话多的人,竟没插上几句嘴。
带着几个人,径直走到敬祖的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连左右将军的窝都是空荡荡的。
“看吧,我说得不错,少爷早起来出去了,你们先在堂屋等片刻。”说完,一掌将敬祖的堂屋门推开。
只见紧挨着堂屋的卧房门大开着,三少爷敬祖的床榻之上,月无涯和月有心两个四仰八叉地睡着,身上没有盖着被褥。
屋子的主人敬祖盖着被褥,却睡在地上。将一个脑袋,紧挨着左右将军的身子。
左将军项圈上的铃铛,正好耷拉在他的脸上。
堂屋桌上一片狼藉,全是些残羹剩汤,一盏油灯还亮着。
“呃,许是昨儿夜里唱得高兴,喝多了些。”小星一脸尴尬。
姝儿从没见过这阵状,登时满脸通红。
莞莞哈哈哈笑开了,“小星将自个儿家的少爷伺候得可是真好。”
小星正要争着强辩,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小星,你进屋叫三少爷快些起来,一会请他到我院里来。两个姐姐请跟我来,到我院里歇息片刻。”这个声音温和说道。
“敬薇儿来迟,哥哥做事不成体统,叫两个姐姐见笑了。”
姝儿正仔细盯着地上的三少爷看,猛地听到背后有声音,惊了一下。回头看时,是甄家四小姐敬薇儿。披一件大红的斗篷,许是刚从外面回来,手中还抱着个包袱。
几个人走远了,小星正要进屋叫醒少爷去,却听得屋里传出两个声音。
“就怨你,叫你千万不可饮酒,千万不可饮酒。可不能原形毕露了,你却偏偏逞能要喝。”
“都怨我,昨儿一高兴喝懵了。”
探头望时,见月无涯和月有心都醒了,坐在床榻上互相埋怨。
地上那人却还没醒,两只大犬听见声音,早跑出门去。
乍眼见到小星进来,月有心尖叫一声:“坏人,没见人家还没穿衣裳么?”
平日间,少爷的房间随小星进进出出,哪有什么禁忌?
“这月家少爷两个,莫非跟自家少爷不同么?”
小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惴惴不安地在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