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二小姐敬娣和月先生说了几句话,才刚走进父母所在的小院,就听见从堂屋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两只大犬听见声响,从堂屋里猛地窜出来,看见敬娣就要欢腾着扑过来。
“止!”敬娣只说一个字,将眼睛一瞪,又伸出食指来对着两只大犬。怪道说,两个作势就要扑来的大犬竟然生生定住不动,俯首趴在敬娣跟前。
“二姐,二姐,果真一物降一物,怪物打怪兽,每次我两个将军到你跟前成了丧家犬两个。”甄少爷敬祖坐在回廊的长椅上,见两只狗乖乖地在敬娣跟前俯首帖耳,一副奴样,又好笑又好气。
“噫,今儿奇了,才刚不是见你在自己房中,眨眼又到我前头来了,作飞的么?”
两个人只顾站在雪地里说话,敬娣手里的烘笼已经不太暖和。
还没说上几句,很快就被堂屋里传出的声音淹没了。
大小姐敬恬正在哈哈大笑。
屋里的小雅正在学那月无涯唱戏,身上披挂着一件簇新的仙蝶戏袍。
“可仔细些,若埋汰了衣裳,一会裁缝姐姐可要怪罪,再不借我们了。”站在裁缝身边搭手帮忙的小乐忍着笑,不时提醒小雅一声。
被小乐提到的裁缝,此时一脸木然,就像一架不食人间烟火,只会做衣裳的机器。
一屋的笑都跟她毫不相干。
“今儿院里好热闹!”
话音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走进了院子。
月家两个花旦齐崭崭站在堂屋门口,一色的月白棉袍,只其中一人脸色稍黑一些,见敬娣和敬祖两个,忙着上前打招呼。
小乐正从堂屋出来,要到厨房取些烧好的碳,看见璧人一般的两个月先生,呆在了门口,不由得脱口叫道:“哇,两个仙蝶姐姐。”。
“少爷好大的面子,竟请了两个月先生来家里。”屋里小雅看见了,赶忙停住不唱。这戏服太大,挂在身上东拉西扯的。嘴上的口红早被舞来舞去的水袖不小心给抹了,一抹血红都快到蹭到下巴了,难怪敬恬要笑。
“月先生可不是我请的,我面子可小,哪里请得动。”敬祖从外面喊进来一句,脸上难得有笑。
一只苍蝇正好从裁缝眼前飞过,那裁缝将手一抬,剪刀起,苍蝇落下,附在裁缝案子上一动不动。
敬恬好奇,凑近看时,才发现苍蝇的一双翅膀已经被剪去半拉。
瞠目结舌地站在裁缝面前,不知眼前这人是裁缝还是壮士。
见大小姐来到自己跟前半饷不动,裁缝莞莞终于抬起头来,对着敬恬莞尔一笑。
果真名如其人,一笑开来,一屋都亮堂了。
“是我请两位月先生来的,莞莞实在腾不出空来给两位公子量衣裳去,只好斗胆请来甄府。却是提前给甄老爷和甄夫人说过,老爷夫人同意了方才敢喊。”
敬娣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裁缝莞莞,恨不能为她喝一声彩出来。
“上前小月先生交代莞莞做的仙蝶戏服,今儿一并捎来。等小爷们试过,我再回去缝好了送来。”
敬恬两姊妹和小雅几个一眼不错地盯着两个月先生,端着火盆进来的小乐见了,恨不能上前替主子掩饰一番。
试衣裳么,不得先脱了身上穿的,三双眼睛顿时亮闪闪的放出光来。
趴在八仙桌旁的“左右将军”,原本高昂着头望着屋里的动静。见主子们的这番神情,不约而同“呼”地一声,轻叹一口气,又将头埋下睡觉。
月无涯冲一屋的人微微一笑,将一袭戏服簌簌抖开了,一转身,却披上了大少爷敬祖的身上。
这敬祖也算一个衣裳架子,面若冠玉,这戏服一上身,却惹来一屋的笑
——就像是一个大老爷们,仓促间不小心穿错了媳妇的衣裳。
衣裳太小,系不拢来不说,几天没修脸,一脸的胡子拉碴。这一架五颜六色挂在身上,要多好笑就多好笑。
“那天守店的小厮才刚新来,没把衣裳尺寸给我。我却不知是月先生送给甄少爷的,还道是月先生自己留的。”莞莞也咧嘴大笑。
“回头给少爷量过,重新做一件来。”
屋里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却是少爷屋里的小厮小星。想到自家少爷平素里不苟言笑,只有他捉弄收拾人家,哪晓得自己也会被人无意间捉弄一回。
两个大犬“左右将军”听见小星的笑,就如得令似的一纵而起,开始在堂屋里欢腾。
一时间,屋里惊叫声,笑骂声响个不停。
甄少爷敬祖站在屋子中间,苦着个脸。
这一身娇俏俏的五彩仙蝶戏服,大少爷敬祖,你收是不收?
“如此甚好,下回来时,敬祖可要穿上和我几个一块串戏。”月有心高兴不已,不住鼓掌,指尖捻着一方翠绿的绸帕,将一个如葱般的兰花指,高高翘起。
月无涯一脸宠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