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宇文芳示威地看了一眼张天健,也夹了一筷子菜道:“你们俩谁来?”
张天健朝着杨丽华道:“丽华姐姐,你不用跟我客气,你先来吧!”
杨丽华果真不客气,朗声道:“坛在窑中,不明不白,拿将出来,明明白白,大坛装小,容易容易,小坛装大,难得难得。”
杨丽华夹了菜,把目光转向张天健道:“天健弟弟,就剩你了。”
张天健一指桌上的酒壶,呵呵一笑道:“酒在壶中,不明不白;倒进杯里,明明白白;我要吃酒,容易容易;酒要吃我,难得难得……”
三人笑的东倒西歪,却也没法说他错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宇文芳道:“轮到我了,我的题目是‘团团圆圆,牵牵连连,千千万万,千难万难’。”
说着宇文芳高声吟出早就想好的八句道:“旭日东升,团团圆圆;天上彩云,牵牵连连;夜空星儿,千千万万;要摘下来,千难万难。”
尉迟炽繁是才女,自然难不住,她一拍手笑道:“池中荷花,团团圆圆;叶下藕根,牵牵连连;藕断有丝,千千万万;用它织布,千难万难。”
众人连声叫好,虽然这句子不如宇文芳的雅致,但一个是出题者,一个是应答者,两者孰难孰易,不言而喻。
杨丽华拿着筷子敲一下碗,苦笑道:“饿着。”
然后饮一盅白酒。
张天健感激地看了一眼杨丽华,她知道杨丽华未必是对不上,之所以故意装作对不上,是怕待会自己若输了,有她在前面垫底,自己也不会太难堪。
张天健是最后一个,心里早打好了腹稿,他笑道:“四人围坐、团团圆圆;觥筹交错、牵牵连连;行过酒令、千千万万;罚我喝酒,千难万难。”
“哈哈哈哈……”酒席当中爆出一阵欢畅的笑声,杨丽华擦着眼泪拍桌子道:“天健弟弟,你可刁钻的很呐。”
经过两轮后,宇文芳这才知道,张天健并不是轻易就认输的人。
几杯酒过后,宇文芳已面若桃花,她起身道:“张小郎君,不如我们俩单对,不知可否赏脸?”
听了宇文芳这话,立在张天健身后的窦倩心中一惊,该来的终究不是要来,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张天健。
张天健却大大方方道:“宇文姑娘,恭敬不如从命,请!”
“听我的上令!”宇文芳笑吟吟道:“上联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水,水落石出。’”
这四句首尾相衔,且层层相克。
“溪水归河水,河水归江,江归海,海阔天空。”
张天健的四句同样首尾想衔,且层层相生。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宇文芳又出一上联道。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张天健眼皮不眨一下对道。
“晶字三个日,时将有日思无日,日日日,百年三万六千日。”
“品字三个口,宜当张口且张口,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张天健呵呵一笑道。
宇文芳深吸一口气道:“没想到张小郎君还有如此好文采,我还有一令,你要是能对上来,今日就算你赢了!”
方才一番针锋相对,宇文芳其实已经彻底服气了,只不过她生性高傲,不甘就如此认输罢了。
张天健颔首笑道:“宇文姑娘,我已是黔驴技穷,只能勉力而为之了。”
杨丽华在一旁道:“天健弟弟,你虽然年纪小,但能与芳儿抗衡,也算是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我今日可是大饱眼福,大开眼界了。”
尉迟炽繁也点头附和道:“实在是太过瘾了。”
“我看不如这最后一对,权当切磋,不分什么胜负了?”杨丽华接着笑道:“自古便是文无第一,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宇文芳知道杨丽华这是给她台阶下,笑道:“好吧。”
说罢,宇文芳清清嗓子道:“这次我们来个宝塔词。”
张天健又转头问道:“宝塔词是什么意思?”
窦倩答道“宝塔词又称一七令,是从一字到七字句逐句成韵,或叠两句为一韵。因为每句或每两句字数依次递增,形如宝塔,因而得名。”对吗?”
张天健笑道:“宇文姑娘,我只听说有人做宝塔诗、宝塔词的,却没听说有人拿这个对对子。这个太难了,不仅要严守字数、逐句成韵,而且每一句都跟对方对上,末了对完之后,所有的七句还得完美成诗……要兼顾的东西太多,往往顾此失彼,我要是对不上,你可莫笑话我!”
宇文芳点点头,未置可否,直接吟出了第一句:“竹,竹。”
窦倩识货,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更困难的双叠句!
张天健轻轻起身,走到窗边凭栏而望,长舒一口气道:“诗,诗。”
竹之清高唯有诗之奇崛可配,在立意便不输。
但还要看下面的,宇文芳轻声道:“森寒,洁绿。”
张天健微笑道:“绮美,崛奇。”
“湘江滨,渭水曲。”宇文芳也跟着起身,走到张天健面前道。
“锥心悲,展颜喜。”张天健轻声应道。
“帷幔翠锦,戈矛苍玉。”宇文芳声调微高道。
“春花秋月,江南烟雨。”张天健也跟着笑道。
“心虚异众草,节劲逾凡木。”宇文芳高声道。
“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张天健朗声应道。
“化龙杖入仙陂,呼风律鸣神谷。”宇文芳步步进逼道。
“林喧竹语如诉,岩静泉声似泣。”张天健一步不退道。
“月娥巾帔静苒苒,凤女笙竽清蔌蔌。”宇文芳紧紧盯着张天健的双眼。
“清吟浅唱神女醉,骊词华章仙子迷。”张天健如有神助的应和道。
“好!”杨丽华与尉迟炽繁大声叫起好来。
就在二人以为双方就此收场时,宇文芳却继续吟道:“林间饮酒啐影摇樽,石上围棋清阴覆局。”
竟然出了第八句。
张天健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一字一句道:“月下虞姬举觞醉舞,江边霸王仰天悲叹。”
“屈大夫逐去徒悦椒兰,陶先生归来但寻松菊。”宇文芳不依不饶道。
“琵琶行伤怀珠玉含泪,出塞曲铁胆尘沙卷石。”张天健已经额头见汗。
好在宇文芳也没词了,向张天健深深一躬道:“受教了。”
“不敢当。”张天健赶紧还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