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哨官领着人往黑熊身边冲去,前面的人提着长枪去扎那魁梧的黑熊。那畜生一掌挥出,劲风之下,前面的人先已失了神,往后被吓退半步。手里的长枪也被扫落在地。丁哨官在人堆里一个俯身,躲过那畜生的熊掌。再借势跳起,腾空一剑往黑熊面门斩去。不料这畜生皮糙肉厚,这一剑砍下去,好似砍到杂草堆上一般,未伤到这畜生分毫。
众人见丁哨官首当其冲,也都一拥而上,将手里的兵器胡乱的往那黑熊身上砍去。黑熊也不是块石头等人来看。只见它四下撕咬,将几个倒霉的兵丁扑倒在地。众人见也伤不得这畜生分毫,狼狈的扶起身边倒地的兵丁,重整队形准备再寻机会。
就这样一番颤抖,十几个人竟然拿不下这畜生。丁哨官见状也是无可奈何。他空档间,时不时去看那在后面的肖展。好在这小子好像也没准备趁乱逃走,不然怕是要坏了大事。但是眼下这样的情形不是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等着这黑熊把带来的人马一个个撂倒吧。
情急之下,丁哨官也不知是怎么的,见躲在驿站房门后面的驿卒突发奇想。对他们大喊道:“你们快去取些火油来!老子要烧死这畜生!”
那几个驿卒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应声转进屋子里去找东西了。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在屋子里后厨房里一整折腾,真还找出了一缸子火油。端了这火油出来,见这些个兵丁又倒了两个。领头的驿卒对人群喊道:“上官!火油来了!”
人群里丁哨官赶忙抽身过来,一把从驿卒手里夺过装火油的罐子,揭开盖子就又往人堆里冲去了。丁哨官大喊了一声:“闪开!”抬手就将火油罐子朝黑熊砸去。
黑熊体型庞大,这半个西瓜大小的罐子朝它砸过来它也躲闪不开,正巧砸到它头上。油罐应声碎开,火油一滴也没糟蹋流了黑熊一身。丁哨官正自在心里高兴,这畜生有再厚的皮毛,也架不住火烧!刚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突然听到这黑熊一声吼。接着这畜生居然转身就跑,丁哨官哪里有机会去点火。转眼间那畜生就跑出去老远,径直往林子里去了。
丁哨官将点燃的火折子丢出去,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没落地就熄了。丁哨官大骂。这畜生好生狡猾!怕是已经成了精怪。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至少这群人马的性命是保住了。再鏖战下去,哪里还有机会押人去京城。
后面的肖展见状很是懊恼。一屁股坐到一张长凳上,挥拳砸到桌面上。骂道:“差点就成了!”
丁哨官领着人走到桌旁,身上也挂了彩,将手里的兵器往桌上一拍,假悻悻的说道:“肖公子受惊了!那孽畜被咱们赶跑了!”
肖公子笑道:“丁头好手段,真是有勇有谋。”
丁哨官摆摆手,答道:“哈哈哈,我也是急中生智。好在还不算晚,不然这十几个弟兄只怕要尽数折在这畜生手里!不过......”丁哨官回头去看,见这伙人已经被打得丢盔弃甲,好几个衙役兵丁都伤得不轻。叹气道:“还是有弟兄受了不小的伤,而且拉车的畜生也都被那黑熊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咯......”
肖公子冷笑道:“你还惦记着这破差事呢?都说了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赶来接咱们,你管那么多作甚?眼下索性就在这驿馆里调养调养。我准保你回去顶多挨顿那小老儿的骂。过后小爷我亏待不了你!”
丁哨官也不答话,起身将桌上的兵器收入刀鞘,去打点衙役兵丁的伤员了。眼下这情形,的确还不好马上赶路了。丁哨官只好将受伤的几个人包扎安顿了一番,又清点了一下人马兵器。这一顿忙,天色已经黑了。也不知那黑熊还会不会来生事,晚上出发必定是要出事的。索性在驿站四周准备了几个大柴火堆,派人看守,将大火烧着休整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丁哨官便忙前忙后,清点了没受伤的兵丁衙役,准备出发了。驿馆的驿卒也跟着忙了一早晨。最后,丁哨官吩咐驿卒,托他们照顾受伤的几个兵丁衙役,说是准备等从其他地方来的官差经过驿站,再将这几个人带回太原府。
打点好这一切后,众人再次出发。只是牵囚车的马匹已经跑了,而且丁哨官自己的坐骑也被黑熊拍死,丁哨官只得和其他兵丁一般步行赶路了。而囚车只得借了驿馆拉磨的一匹骡子去拉了。就这样,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晌午之前离了驿站,走出去几里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离丁哨官这行人住下的驿站约莫百来里路,一群人马快马加鞭正在赶路。这伙人看上去皆是寻常打扮,只是个个体型魁梧,且在身上还背着兵器。人马之后有架马车。这马车车头插了个镖旗,一个带着斗笠的汉子拉着套马的缰绳紧紧的跟着前面的人马。这马车看样子是个镖车,不过马车上却不是装货的货箱,而是装人的轿车。也不知这轿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居然要这样一大帮孔武有力的人跟着护卫。
且看这些面目铁青的护卫。一个个满脸横肉,虽然传的是寻常百姓的衣物,但身上背的,腰里挎的,都是草草的用布囫囵的包了一包的兵器。看镖旗,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振南镖局。这名字倒是起得巧。“振南”,有振兴之意,至于“南”是指南方还是什么物件,人名就不得而知了。而“振”同音“震”,两个字其中含义的差异,只要是读过几天私塾的人自然都是明白的。在江湖上闯荡,开宗立派,最忌讳的便是狂妄自大。切不说你身怀什么神通,只要是犯了谁的忌讳或是名头过大,自然有江湖上的人物到你堂前挑战。
江湖人士,有明门,暗门之分。两门之内,又各自有明八门,暗八门的细分行当。各个行当都有糊口的营生,高低贵贱各安其份。懂些规矩的江湖人自不必说,但是由于江湖人里鱼龙混杂,各色人种皆有。有些人自恃没什么哪个门哪个派,四处滋事,敲诈绑票司空见惯。而一些有钱有人的门派,档口,最忌讳与这些江湖泼皮纠缠。且不说这些泼皮都没什么江湖背景,随手便可料理。但既成江湖人,自然是四处游荡,满世界招摇。你赶跑了这个,明日又来几个。每日来的都不是同一群人。试问你开门做买卖,收徒教拳,哪里有那些光阴与他们纠缠?因此,哪怕是有万贯的家财,一屋子的江湖高手,要想在江湖上混下去,便不可在名字上想占什么便宜。
于是,这“振南镖局”,想来深谙江湖规矩,且又不想太过卑微,于是才起了这么个嘴上说起来名头极大,看上去却又豪不张扬的名字。因此,这一行人想必是个个身怀绝技,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
只是镖局走镖,又是有一番规矩,什么趟子手呼号,镖师问路。有一套完整的章程。前前后后视押运的货物贵重配有多少人马。一般走镖都是小心翼翼,前呼后拥,有如行法事的道士和尚一般。这帮人则不一样,火急火燎的赶路,全不管这些规矩了。也不知是要赶去哪里,运的是什么镖。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这伙人赶到了一处寨子。为首的一个镖师呼了一声号,人群都跟着他停了下来。那镖师问道:“前面是哪个村寨?”
一个伙计扯了扯缰绳,恭敬的对那镖师答道:“当家的,小的认得这寨子。唤作一个宋家寨。寨子不大,也就二三十户人家。”
那镖师点头道:“这寨子在官道边上,他们应该也路过了此处。去,打探打探。”
那伙计拱了供手,领了两个人就往那寨子奔去了。
这镖师打了个手势,从马上下来。对身后的镖师,伙计喊道:“下来歇息片刻。”
其他人也都下马,摘下斗笠缠头找背阴的地方歇脚喂马。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那几个去打探的伙计回来复命了。方才答话的伙计对为首的镖师说道:“当家的,小的问过了。他们先一天到了这寨子,昨天一大早便已经上路了。”
镖师点头道:“还不算太晚。我们再加紧赶上半天应该便能追上他们了。”说罢,这镖师起身上马,打了个哨,其他人也都收拾了东西跟着上马了。
又没呼镖局的号子,这一行人快马加鞭的便上了路。路上,一个带网巾的疤面汉子追上领头的镖师,问道:“当家的,您也不用这么着急。东家不是说了吗?他们已经派了人先咱们一步去了,他们肯定比咱们有门路,说不定这会儿货已经到手了。”
镖师答道:“这趟买卖不是做耍的。大哥已经吩咐过了,咱们要是想在太原府做买卖,这笔生意就不敢做砸了。他们即使已经取了货,咱们也不能让他们提着货反过来寻咱们。这是规矩。”
疤面汉子应道:“当家的说得是。不知他们派了多少人马先去打探?咱们这次接货应该也轮不到咱们下地吧?”
镖师笑道:“怎么?几年不出镖,怂起来了?”
疤面汉子乐呵呵的答道:“当家的,咱们当初没档口的时候走江湖也没什么牵挂。如今俺家娃娃都能自己拉屎撒尿了,能不怂吗?”
镖师脸色沉道:“这趟镖我本不想拉你一起走的。不过大哥亲自点的铆,我也不好当着伙计的面不答应。此去我倒是不敢说会不会下地。不过这次咱们确实是淌了浑水,说不定前面等着咱们的是刀山火海。”
疤面汉子眉头皱作一团,不再说话。
镖师思索了片刻,对那汉子说道:“莫怕,咱们也就是走镖的,出人出力而已。让咱们埋土做别人的枪棒,我也不会干的。”
疤面汉子答道:“只求咱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干净了。不然这一路追赶,都快到京城了,再往南走,只怕想回也回不去了。”
镖师道:“这里离京城确实已经不太远了。所以咱们要快马加鞭,越早接到货越好。”
疤面汉子还想说什么,但话已至此,再说也都是没用的了。只嘟囔着:“赶早些,怕追丢了货,和送货的人撞到一起。赶晚了,怕碰上官家,百口莫辩。”
那镖师也不再啰嗦,踢了一脚马肚子,飞快的领着人往官道深处去了。
这正是:横生枝节,衙役官差险中得救。
左右为难,镖局车马紧随其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