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前来提人的百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孙大人之后,便要将人犯的尸首带走。但孙大人虽然窝囊,但也不会没个轻重。这人犯的死因尚未查明,而且案件似乎另有隐情,即便是为了洗脱自己的责任,这人犯的尸首也断不能让这小小的百户一面之词就带走。
于是孙大人便借故推脱道:“百户大人有所不知,这人犯在狱中死了,在未出公文和刑部正式的批文之前,任何人等不得转移人犯。这乃是朝廷法度。若是大人一定要转移这人犯的尸首,待本官先修书一封,请刑部的主事大人下了批文再做打算。”
那毛脸的百户显然有些不悦,气呼呼的说道:“哼!等着批文下来,这尸首怕是已经烂了!也罢!本官先回去禀明了千户大人再来要人!你这小官权且先写了那文书,不可怠慢!”
孙大人客气的施了礼,便差人送这跋扈的百户出去。这百户却全不领情,只大袖一挥,领着人扬长而去了。
孙大人摇了摇头,转身冲着刘拓苦笑:“好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刘拓也笑了笑说:“大人不必与那势利小人计较,还是先查清了案情来得紧。”
孙大人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方才公子似乎有话没有说完,不知是否已有了主意?”
刘拓听闻,摇头说到:“小的只是觉得此事甚是蹊跷,那百户若是要强领了尸首去,这衙门里的人也拦不住他们。但是他们一行才带了两三个人来,全然不是要领人的架势。而且小的观其行,这人犯死了,好像他们早有打算。”
孙大人沉吟道:“本官也觉得蹊跷。只是这人犯现已死在狱中,若不尽快查明死因,本官怕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刘拓心想这孙大人只顾自己摆脱干系,也不管这事前前后后有什么蹊跷。真是个混日子的庸官。但是表面上又不可明说,只宽慰孙大人说道:“大人莫慌,我看当务之急要先查明这衙门里是否有人有什么嫌疑。咱们顺藤摸瓜倒是一定能查明这人犯的死因。大人不就不证自清了吗?”
孙大人听完赶忙对刘拓施了一礼,如蒙大赦一般的说道:“哎呀刘公子!多亏有您了!还请刘公子尽快查明凶手,还本官一个清白!”
刘拓一阵纳闷,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这衙门里查案本就不是自己份内之事,怎么现在成了自己一个人来承担此事了一般。口里便说道:“孙大人这说的哪里话?小人一介草民本不该管这衙门里的命案,大人你将这天大的事交与小人,岂不是有些不妥吗?”
孙大人知道自己语失,赶忙赔礼:“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本官口误了,此事的确是衙门的份内事,只是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此等小案必是手到擒来。眼下本官已经走投无路,只得求公子从旁多多提点了!”
刘拓受了马屁,也不好与一个长辈争辩什么,只有叹气道:“孙大人言重了,小的虽有点手段,但毕竟官家的事还是不方便插手过多。孙大人只需按着规矩将人犯的尸首好好收敛,不得再有什么差池。其他事情,我尽了力去帮大人想些办法就是了。”
孙大人赶忙深鞠一躬道:“有劳公子了!刘大人那边若行得方便,也请公子前去打探打探了!”
刘拓尴尬的笑道:“这事我自有主张,不劳大人提醒了。哎……”
孙大人也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刘拓见尸首也查了,牢房也看了,案件的基本面貌也知晓得差不多了,便决定从源头查起,确实应该回去向父亲大人打探一下关于官银被劫的来龙去脉。也好知道这死去的人犯到底是哪路人马。于是便对孙大人拱拱手说道:“还请孙大人好生将尸首看管,小的这就回去,问问家父是否有什么主张。”
孙大人拱手道:“劳烦公子了。”说罢差了差役牵了匹马来要送刘拓回府。刘拓也不推辞,骑上马,谢了孙大人便转身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已是未时时分,父亲大人已经回到家中。刘拓也不避讳了,直接问过钟伯便去书房找人了。
书房中刘伯温正在案头看书,见刘拓过来有些惊讶,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刘拓施了礼说道:“见过父亲大人,孩儿今日一早便又被那县衙里的孙大人叫了去。前日收监的贼人昨晚在狱中死了。不知父亲大人可曾知道此事?”
刘伯温拂了长髯沉吟片刻说道:“那人犯死了的事老夫倒是不知,可前几日官银被劫一事老夫倒是有所耳闻。”
刘拓说:“那官银是从何处运来,怎么有贼人有这等本事?”
刘伯温说道:“官银是从数百里外的州府运来的。怕是早就走漏了风声,那些贼人才有足够的时间筹划此事。”
刘拓问:“既如此,这伙贼人定是有些本事了。后来又是如何被围的呢?”
刘伯温答道:“这银子被劫之后,押运的差役有数人逃了出来,当晚报与了城外的卫所。卫所中慌忙点了几百兵卒便前去堵截。在城外的林中相遇,两边便打了起来。这伙强人似乎早有准备,事先便在林中布下了机关埋伏。追赶的军士还有些手段,便佯装败退引得那伙强人出了林子。逃到城外一处村庄与另外一帮兵士汇合便将那伙强盗围住了。听兵部的一个主事说那伙强盗无一幸免,只是劫走的银两有半数丢了去。”
刘拓听完惊道:“那伙强盗有人趁乱逃了出来,前日已被我抓去县衙了啊。怎么说无一幸免呢?而且跑掉的贼人昨日死在了狱中,此事远没有那么简单啊!”
刘伯温听完也是一惊:“原来你前日抓去的泼皮是那伙贼人的同伙?那此人怎么又死在狱中了呢?”
刘拓赶忙说道:“孩儿正是为此而来。贼人的尸首我已查验,五脏俱在,不是死于兵刃也不是死于中毒。此事正不知如何解决呢。”
刘伯温听完,有些疑惑,沉思了起来。刘拓想了片刻,问道:“父亲大人精通江湖数术,可曾知道有不伤皮毛便取人性命的手段?”
刘伯温顿了顿,严肃的说道:“有!”
刘拓惊讶的问道:“那是什么手段?这般厉害?”
刘伯温说:“此事先不要追究了!我看此事还要生变。你快去县衙!那人犯的尸首你一定要严加查看,依老夫看,那尸首今晚就要活了!“
刘拓大惊,这般耸人听闻的事简直就是闻所未闻。怎么尸首又要活过来?但父亲大人既然言之凿凿也不好再多耽误。刘拓便急忙取了剑,往外跑去。
跨出门,父亲大人在背后补上了一句:“孩儿此去莫要与人交手,护住自己的命门!切记!”
刘拓诧异的停下来,想要问清楚是什么意思。但事不宜迟,不能再等,天色已晚,若入了夜,真要是人犯死而复生跑了,一切的线索便要断了。
刘拓架了马,一阵赶路,但也迟了些,路上的行人像是比平日里还多了些,马也行不快,赶到县衙,日头已落了山,不知那人犯的尸首是否已经如父亲大人所说活了过来。
也顾不得好生栓马,只将马交与了看门的衙役,便只冲进了大门。来到衙门后面的牢房,只见旁边的停尸房围了四五个衙役。领头的吴班头正紧张的四处巡视。刘拓满头大汗的上前向前问吴班头说道:“吴班头!人犯的尸首可曾有何异常?”
吴班头见了刘拓前来,拱了个手答道:“刘公子怎么如此惊慌?这人早已被无常勾了魂去,怎会还有什么异样?这不是正在那边挺着吗?”说完指了指停尸房外面一间。那房中灯火灰暗,一架简易的木床上躺着一具尸首。尸首面门上盖了张白纸,毫无动静。看来是没什么问题,难道是父亲多虑了?
刘拓松了口气,对吴班头说:“今晚就与班头一同看守这尸首了。吴班头有什么差遣尽管开口。”
吴班头有些诧异,问道:“公子也来守夜?”
刘拓也不解释,说道:“孙大人再三叮嘱,说不能再有差池。于是我回去知会了一声,便过来帮忙了。”
吴班头也不好说什么,只有默许了。
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一切如初,并未有什么异样。房中的尸体也没什么变化。快子时,吴班头准备与来换班的几个差役交接,便进去停尸房又查看了一番。刘拓随行也去看了一下尸首,那尸首确实是那人犯,未曾有什么可疑。便送别了吴班头,自己在墙角坐了下来,稍事休息。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看守的衙役一个个都有些倦怠,刘拓虽也有些困倦,但也不敢有什么疏忽。便强打了精神仔细的观察着四处。这时吴班头又来查岗,看了衙役们都在,也没说什么。又进停尸房去查验尸体。刘拓也懒得去看了,只在墙角远远的观察。
正在一行人松懈之时,只听一声怪叫,停尸房一阵吵闹。刘拓赶忙抄起长剑要去查看。走了两步,就见得那人犯的尸体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抓了吴班头的脖子,两眼发直。刘拓一个箭步冲进停尸房,拔刀就要向那尸首刺去。不料尸首不知怎么一身怪力,将吴班头向刘拓扔了过来。刘拓怕伤了吴班头,收了剑招,去接那冲自己飞过来的吴班头。就这一刹那,那贼人的尸首冲出停尸房,一瞬便闪到了停尸房后面的墙下。刘拓见大事不妙,就往前赶,只差一两丈的距离时,那尸首却像手脚长了倒刺一般,只一两下便从墙面上爬到了墙顶。
刘拓大惊,这手法哪里是前日与那贼人相博的样子。就这一愣神,那贼人的尸首已经从墙顶跳下,没了踪迹。
刘拓见人就要跑远,赶忙就往牢房前面的牢门跑去,回过头看那吴班头一行,却见那吴班头被人搀着,身边的人大喊:“吴班头!吴班头!”刘拓定了定神,一看,原来只刚才那一下,吴班头的胫骨已被那贼人的尸首折断,没了气息。刘拓也来不及多想,对那伙人喊道:“快去通知孙大人!其他人赶紧带上火把随我后面去追那尸首!”
说罢,刘拓冲出门去,往尸首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这正是已死之人又还魂,肋生双翅逃死门。吉凶未卜问何人,且看少年现真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