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喜梅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路像可爱的企鹅,脸上的孕斑黑里透红,王泽洛觉得孕期的老婆特别美,一种宁静雍容的姿态把母性展露无遗。越到临产期,张喜梅就越睡不好,大大的肚子扯着身子朝左也不是朝右也不是,只好在大肚子下垫个软枕头托着。张喜梅是看了一本《孕妇手册》的,特别遵守其中的条款,让王泽洛在第一个月和最后一个月过上了清教徒式的生活,王泽洛虽然也难受,但以孩子的命为大,只好六根清静背着老婆睡大觉。张喜梅每天晚上三点左右起床去厨房加餐,王泽洛觉得老婆真辛苦,怀孕期间反胃不能吃酥油喝鸡汤,天天就着麻辣烫下饭。张喜梅不喜欢吃王泽洛做的菜,不是没有调味料就是少盐,说了几次也没有改观。俗话说懒人有懒福,但张喜梅有点怀疑王泽洛在厨艺上始终没有长进是他的一个计谋,张喜梅也没有说破,只好自己挺着大肚在灶台边盘旋忙碌,做出一大锅麻辣烫吃得两人直流汗,王泽洛还总是涎着脸说自己胃口特别好从不择嘴,吃嘛嘛香。
窗外的桃花正艳,预产期也要到了。王泽洛睡得正香时,被张喜梅摇醒,快起来吧,我有点痛,是不是要生了?王泽洛一听惊出了一身汗,一看手表正是凌晨三点过,张喜梅在床边站着喝一瓶牛奶边说,好像隔半个小时就痛一次,你起来准备衣物,我们到医院去吧。王泽洛连连答应,把张喜梅前段时间给孩子买的衣服和尿片装进行李箱里,扶着张喜梅往县医院走。
张喜梅躺在医院的床上,一名值班女医生看了说可能到早上九点过才生,又去睡了。张喜梅每隔半个小时就喊痛,她尽力地忍着并小声呻吟着,双手紧紧地把着铁床,她觉得铁床都是软的无法使上劲。王泽洛一边着急一边喊加油。就这样间隔越来越快,到早上九点果然生出了一个胖女儿,张喜梅的脸碰到医生递过来的孩子的脸,嫩嫩的滑滑的真是太美好了。王泽洛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当爸爸了!他忙着给两边的亲人打电话报喜。
出院时王泽洛去找出租车,车主一听是接产妇都不愿意,王泽洛只好叫亲戚的车来接。张喜梅还是庆幸自己生活的时代,母亲讲过,以前她们生孩子时都在牲畜圈里生,生得多了熟练到不用接生婆,自己剪脐带。现在不仅在医院里安全干净而且可以在家里坐月子休息受到照顾。虽说落后到先进的观念转变需要漫长的时间积淀,但人就是特别会比较的高等动物,出于自私的考虑,两相比较,都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事物继续发展下去,因此,两代女人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也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晚上,由于孩子初来乍到,对环境极不适应,加上张喜梅奶水又少,孩子哭得特别厉害,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孩子的哭声特别清晰尖厉,像被针扎着了一样不安生,这时张喜梅喂孩子奶粉也不吃,只好让王泽洛抱孩子。王泽洛抱着孩子一边轻轻哼唱悠扬的山歌,一边轻轻摇晃着孩子走,孩子果然是喜欢这一套,慢慢睡着了,王泽洛觉得父女心灵相通,虽然生孩子帮不上什么忙,但哄孩子睡觉也挺有成就感的。
孩子倒夜太频繁,张喜梅听一些人说新生儿倒夜时把孩子的小裤子挂在门上会好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王泽洛也没办法,说那就试试吧。小裤子挂到门上后孩子真的哭得少一些了,张喜梅就特别高兴,连连说,真神奇呀,我们生活中有好多事真的说不清楚,真的有神秘的力量存在,以后这方面你就得多听听我的建议。王泽洛心想,这两天孩子慢慢适应了环境,也会吃饱,自然哭得也少了,跟挂个裤子有什么关系呀。但他不想打击张喜梅做为妈妈的一份心意,说道,也怪了,自从门上挂了裤子后孩子真的少哭了。于是,两人显得特别和谐特别满意。
张喜梅的爷爷是红军过草地时因为饥饿留下来的,在当地找了藏族媳妇安居了下来,因为姓张,所以孩子和孙子们也跟着姓张,由于孩子越来越多,名子也不好取最后就变得五花八门,有的与当地的藏名结合起来,取名张扎西、张格桑等,不一而足。而王泽洛的家乡雅砻江上游生活着很多爷爷辈逃难来的外地人,也在当地开荒与当地人结婚繁衍生息,留下一代又一代混血儿。他们被当地人看作是特别聪明的人,从外地带来不少的新鲜事物,但是在某些方面又不受待见,特别是因为没有信仰,在这里生活举步维艰。面临的选择是,或者跟当地人一样接受当地的信仰或者被排挤在当地人的群体生活之外,为了适应环境,他们也变成了一类特殊的人群,年轻的时候是被动信仰,年老的时候变成主动信仰,而有少数一些人却举家迁往外地,很少听见音信。张喜梅和王泽洛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的,他们有共同的成长环境,所以两人做什么事大都会得到彼此的理解和支持。他们算是读书出来的人,工作和生活又在县城,远离了那种分不清信仰和迷信箍住的梦魇般的农村生活,但是童年的印记和老年人的叮嘱仍然在生活中起着点点作用,就像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线牵着每个成长和生活在这里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被拉着肉扯着骨头生生疼。所以,孩子哭时,他们有了更多解决的办法,张喜梅负责给孩子喂奶粉换尿布挂裤子,王泽洛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婆婆和妈妈打卦烧香念经拜佛,各司其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孩子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