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红色烫金的记礼簿已经送到王泽洛手里,有六本,写满了赶礼人的名字、单位、村名、礼金,王泽洛直接翻到总数,他看到时头有点晕,一百五十三万五千六百!怎么有这么多呀,是在做梦吗?他使劲捏自己的耳朵,同时向身边的张喜梅使眼色,张喜梅看见时也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又掩饰不住兴奋激动,满脸都是笑,双手忍不住在胸前合十默祷。王泽洛既高兴也有一点担忧,喜的是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以前想过要买的贵重物品都可以买了,忧的是这么多钱花完以后怎么还哦。正在左右打算时,父亲过来坐在王泽洛身边,拿过礼簿看起来并把有些人的名字和赶的礼数用本子记下来。王泽洛很奇怪问父亲怎么回事,父亲什么也不说,很严肃地把六本记礼簿里的信息都筛选了一遍,然后交给王泽洛看,呀!王泽洛的大舅舅给了二十万,二舅舅给了三十万,小舅舅给了二十五万。张喜梅的大舅舅给了三十万,娘家给了十万,亲戚们也太慷慨了吧。父亲说,这一共是一百一十五万元的钱是不能给你们俩用的,这个钱以后他们做亲时父母还要加点还的,如果你们用完了以后我们就无力还这么大的礼,会落下话柄,严重的连亲戚也没法再认了。王泽洛和张喜梅听得一惊一乍的,心里也有些不情愿,难道这些亲戚也只是在旁人面前显摆一下,其实是个虚晃呀!如果这样,父亲说的也在理,单靠他俩的工资只能还剩下的零头。王泽洛把用橡皮筋扎好的一百一十五捆红红的钱交给父亲,父亲看出他俩的脸色说,你们的舅舅们为了赶这次礼,有的把家里的农用车都卖了,有的到处借钱,都不容易啊,现在大家通过捡松茸、虫草,靠搬迁挣了一些钱,日子虽比以前好过多了,但几十万的数字对一个家来说还是非常难的,你们也理解理解吧。王泽洛咽下一口水轻轻的拍拍父亲的背说,没事,我们不缺钱,您就放心吧。张喜梅看在眼里也在一旁诚恳地点头,她是一个特别容易说通的一个人,这一点,王泽洛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
王泽洛的月薪和张喜梅的月薪加起来有九千元,现市场上土豆一斤四元、樱桃一斤三十元的价势,再加上刚按揭了五十万的房贷,每月真是捉襟见肘,王泽洛想做一点小本生意也总是听到负面消息,不敢贸然行事,每天下班买点菜刷刷碗,就剩下耍手机。张喜梅也不说什么,生活就该如此,以前的一份付出一份收获变成现在的一分收获一份付出,公家的领域到处呈现一种下层得过且过、中层勾心斗角、上层穷奢极欲的形势,有些勤奋踏实的人也变得唯唯诺诺举步维艰。张喜梅觉得那天出租车师傅说得太对了,老百姓能够活命就好了,不能有什么期望。她也知道王泽洛不是走仕途的角色,虽然聪明但是自命清高加上散漫,也就仅仅是个工作能手。和大部分人一样,这两口子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望是有的,但是这要付出太多无法预料的痛苦,无法承担时,最撇脱的就是安于现状,不做梦。所幸他们的工作性质都比较单纯,王泽洛只是写一些文字材料,张喜梅只是一名小学老师,他们不用接触太多花里胡哨就能过完一天,这种日子波澜不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口子也渐渐心宽体胖起来,真可谓是幸福生活中幸福的一对。
收到的礼钱还没存入银行前,张喜梅给老公说,能不能给我买一个金手镯和金项链?王泽洛连连答应,亲爱的老婆大人,我能娶你是三生修来的福,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当然前提是我能做到的。张喜梅挽着老公的手,说走就走,到了“梦金园”首饰店选首饰,张喜梅在每个柜台前仔细观赏,不时问柜员款式和价格,王泽洛也在边上说说自己的建议,最后,张喜梅选了五万元的金手镯和三万元的金项链,还没付款就戴着在镜子前欣赏,非常高兴的样子喊着让王泽洛付款。王泽洛想,看她平时这样勤俭持家,没想到在给自己买首饰时却毫不吝啬呀。但他还是高高兴兴付款牵着张喜梅的手走过县城中心广场,顺便到广场附近开铺面做小吃的张喜梅姑姑那里吃了饭再回家。张喜梅姑姑看见小两口特别高兴,瞧见张喜梅金光闪闪更是用赞赏的目光打量王泽洛,王泽洛心里也很受用,以前听长辈说,男人靠不靠得住看他老婆的装扮,现在他觉得真是这样,以后可不能在这方面委屈了张喜梅,这关系到自己的脸面问题。现在在街上看见那些已婚本地女人,才明白为什么她们那么热衷穿戴,耳朵被重重的金耳环拉得扯了豁口还用线挂在耳朵上,手上每人都拿一串佛珠,走路也在拨,真是难能可贵呀。不过看那些从内地来的工作人员或是做生意的,她们不兴这一套,他们大都着装干净整洁,大多数还不戴首饰,吃喝玩乐的方面更讲究一些。王泽洛以前看到过一篇报道,说游牧民族因为要逐草而居,修房子买家具都不合适,所以把钱拿来买金银首饰戴在身上方便游牧,到一个新的地方可以用首饰换得急用品。虽然现在也发展成这样了,牧业受到很大的冲击,有些以前半农半牧的地方现在完全没有牧业,以前全牧业区现在也越来越缩水,但是牧区的习俗却深深地影响着农区,以至于有些地方完全取代了当地的习俗。现在这里的本土女人钟爱戴首饰成为潮流势不可挡,张喜梅也不免流俗,自己也很理解那种归属感和自豪感。但是以自己的学识面对这些实在是扼腕叹息,却为了维护亲情友情爱情,不自然地成为其中的一名。
本地成功的商人是有的,他们通过松茸生意、虫草生意、当包工头等途径赚得第一桶金,现在有的开酒店做房地产投标政府的项目建设等,开着上百万的豪车进出高档酒店,已初具资本家的样子,但毕竟是凤毛麟角,有时还免不了上演一些赤膊上阵的最原始的资源抢夺战。前一段时间张喜梅的舅舅因为与村里另一显赫人物因争夺雅砻江边的沙场而发生械斗,伤了别人赔偿了三十万。但所幸的是,经济竞争的意识已经感染了一些人的思想,他们坐在一起就谈什么赚钱快,晚上睡觉做梦都是自己赚了个满钵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