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异地工作成效明显,王泽洛当上了交通局的副局长,欧阳盛兴更把他当做铁哥们,有事没事都把他叫到身边嘱托重要的事务。王泽洛的事业终于有了起色,喜梅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妈妈,她一改往日那阴郁的神色,嘴角掩饰不住窃喜还故作深沉地说,也该这样子了,他的同学某某都当局长了。喜梅没好气地说,妈,你还崩什么嘛,高兴就高兴,还吊什么二话,我可没要求他混个一官半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她妈妈笑着说,我知道你心里也是高兴的,男尊女贵你知道吧,你男人靠得住你才会被人睢得起,这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变的,我警告你啊,不要一天到晚给王泽洛灌你那一套寸步难行的歪理,你要给他加油打气,让他在仕途上越走越好,你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喜梅啥也不想争论,就答应说行了行了我知道。
王泽洛现在忙于整天处理单位上的材料工作,欧阳盛兴让他暂时从工地上抽身回来,现在越来越多的检查工作都要看书面的文字材料做得好不好,王泽洛这个高材生在这时候可不能浪费到工地上,工地上派什么人都可以,搞好文字材料却非王泽洛不可。王泽洛也非常支持欧阳盛兴,对他的安排从来不说不同的意见,好像一位中世纪欧洲贵族家忠诚的管家,把事业和对主人的感情很好的融合在一起,让自己找到归属感和尊严感。以前所有的文字材料都杂乱无序,王泽洛把材料按照考核的内容分门别类进行登记,理出五十多个卷宗,只要开了个好头,做起事来顺利得多了,只是好多的事情都是用文字说话,上面下来的人只到交通条件好的地方检查工作,交通不好的地方他们事先义正严辞地说,只要老百姓能呆的地方我们也能去,可是随着看见道路弯曲细窄加上雪封山滚石乱飞,他们早就吓破了胆再也不提豪言壮语,脸色苍白并催促立即打道回府,所以,那些太远路又太烂的地方只有县级干部会去检查,一年也就一两次,而沿国道线的乡镇必定是最忙的,三天两头一次检查,有时候一天来两三批,这些乡镇和涉及的部门就苦不堪言,每天应付检查也搞得头晕脑胀,每个检查的都有自己的重点和要求,王泽洛把材料做得尽善尽美,涉及到的一些数据统计也按照上面的标准要求填上,因为有时候王泽洛把不知道的数据问欧阳盛兴时,欧阳盛兴总是说你就按照文件要求填,我们都是做得好的了。王泽洛再也不好问什么。交通建设年的检查终于结束,欧阳盛兴的工作得到了肯定和嘉奖成为了县上的热门人物,经常在本地电视台看见他在领奖做报告。为了适应不同场合的主题,王泽洛对欧阳盛兴的报告材料煞费苦心,挑灯夜战,一年下来,王泽洛的头发都掉了不少。欧阳盛兴越来越忙了,跟他们这些哥们相处的时间急剧减少,有时候说在州里做报告,有时候说到省里领奖。社会组织部的传言说欧阳盛兴回到外县当副县长,王泽洛听到消息很是开心,欧阳盛兴是有这个能力的。果然第二年开春,欧阳盛兴到外县当副县长去了,也没跟王泽洛说过啥就走马上任了。王泽洛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也到此结束了,欧阳盛兴现在的交际圈已经远离了他们这些伙伴。他只是发过一条恭贺的短信,欧阳盛兴也没有回。王泽洛依然按部就班地做好本职工作。在漫长的周末时间,他结识了一些有摄影写作爱好的一帮朋友。他们相约在茶馆里分享一些最近的作品,虽然都没有上过专业的课,到这个年龄的都是靠无师自通。王泽洛自己没什么作品,但特别欣赏其中的一位长辈周平,他已经五十多岁但依然一副少年的狂放模样,留着长发和胡须,像一位道长。他谱的曲子旋律很美,县上仅有的本地歌曲都出自他的手,拿出去也是毫不逊色的。但他也很久不得志了,现在这个地方,没有哪一个人重视艺术建设,他创造过的辉煌已经是昨日之花。但谁能放下心中对美的向往和追求,他写的歌越来越多,但是越来越离题万里,他就抱着这写了很久写了很多的歌曲度过时光。他说鲍勃.迪伦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兼音乐人,他说伟大在于冲破传统冲破黑暗面对自己的勇气,在无数个被诋毁的狂潮中依然坚持自我的独特风格,我们永远也无法做到。王泽洛也喜欢听鲍勃.迪伦的歌,特别是他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更是喜欢,他也算是带动后被动喜欢的一类人,这方面像个无头苍蝇,跟随媒体的嗅觉来决定自己的喜好,这也显露出自己没有这方面的修养和底蕴的严重缺陷,导致什么时候也辨不出个所以然。这时候他们就静静聆听周平的一首吉他弹奏《我的家乡在夕阳里》:你总是问,我的家乡在哪里,我告诉你不下十遍,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是个流浪的人,没有根的人,没有灵魂的人,我的家乡在夕阳里,我再说一遍。王泽洛听得如痴如醉,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家在哪里,恐怕归根结底都是流浪的人,周平沉醉在自己的弹唱中,眼睛里总是闪现出无限的风景,有时坚毅如磐石,有时温柔如泉水,有时迷茫如云雾,王泽洛深深地被感染,其他同伴也深陷其中,唱完时一阵静默后掌声响起来了,是一种从陶醉中暂时抽身出来的理性。
单位上还没有调来新局长,这段时间王泽洛代为执行局长职务,但很快会有新人来的,这是肥缺部门,必定会在短时间内有激烈的人力物力竞争,笑到最后的不知是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