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散后,自有瞿府的侍从来接清扬。刚出大门,就听身后有人问她:“你要走了吗?”回头望去,声音来自刚才的骑士假面。卸掉面具,柔黄的灯光下是张英气逼人的脸孔,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散发出一种与年龄不大相符的沉稳内敛,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有事吗?”尽管他颜值动人、舞技撩人,清扬还是忍住,未多看一眼。腹诽并告诫自己,舞会上认识的不过是寻常的纨绔子弟。
那人倒是直接:“敢问小姐芳名?”
清扬顿了顿,一本正经道:“顾婉兮。”
侍从开了车门,她刚要上车,后面又飘来声音:“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的婉兮吗?”
清扬没有答他,咣地关上了车门,脸颊不知何时浮出两抹绯红。她的名字是已故的母亲取的,取自《诗经》中的《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她从懂事起就长在国外,对中国古典诗词知之甚少,这首诗几乎是她唯一会背也懂得意思的。尽管此次回国后,父亲特意请了私塾先生帮她补习国学,自己却只当作消遣。
回到家还未来得及平复小鹿乱撞的心情,就被大哥堵在门口。“瞿清扬,你今晚去哪了?”
“瞿清源,你一身酒气,又去哪了?”清扬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这对兄妹是瞿锦胜唯一的子女,一起长大,一起留学,又为了婚事一起回来。
“瞿清扬,你不为自己和我,也该为爸爸的处境想想,现在这个时候,你适合出去玩吗?”虽然只大了两岁,他仍喜欢摆起一副长兄的嘴脸教训人。
“桂宝,快扶你家少爷回房休息。怎么喝多了也没人伺候着?”清扬说完便踩着高跟鞋蹬蹬地上楼了。
清源肚子里的话还未倒完,径直追入妹妹的房间,继续道:“南新毕竟是云家的天下,回美国之前莫要节外生枝才好!”
“哥,我是大人了,你快出去!”她只顾着拉起自己脱到一半的连衣裙,哪里听的进清源的劝告,“好了,我注意低调就是了。”
没过两天,她又悄悄约曼丽一起打网球。那种挥汉如雨,恣意畅快的感觉太让人想念。大门口停着辆陌生牌照的汽车,看到她后,车门突然开了,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晚戴骑士假面,对她颇殷勤的男人。
“你,不会是在等我吧?”清扬一贯大方,此刻也心直口快。
男人微笑道,“刚才不是,现在是了。”相请不如偶遇,他也没料到那晚的舞会皇后、娇俏丽人居然从这座府邸走出来,虽然那晚浓装裹面,灯光昏黄,但他确信自己不会认错人。
他看了看少女今日的装扮,道:“小姐要去打球?不如带上我,一定不会另你失望。”
“当然,如果你的球技也似舞技一样棒。不过,我还有个女伴,你得再找位男士,我们可以混双,更有意思。还有,你穿着华丽的西装恐怕不行,我叫侍从去拿哥哥的运动服来,你不会介意吧?”面对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清扬如此毫不遮掩的寒喧、夸赞,热情的另自己也有点吃惊。毕竟这是在中国。
“多谢小姐美意。不过不用了。嘉明,帮我回国际饭店取过来……”他淡淡吩咐,侍从立即跑过来应声,颇有几分禁行立止的军人姿态。然后,他伸出了右手,直视清扬的明眸,“鄙人廖栩宸,很高兴认识瞿小姐。”
清扬想到那晚自己随口编的名字,脸不由热起来,尴尬地重新介绍自己:“我叫瞿清扬。”
“清扬婉兮,非常适合小姐。”他温言道。
果然不出所料,廖栩宸不但舞技一流,网球、赛马、射击、斯诺克甚至票戏,样样都是行家。即使在美国,清扬也很少能找到玩得如此投契的朋友。廖栩宸虽未出过国门,但见识广博,谈吐非凡,寻常人家绝养不出这样的乌衣风流。他们频繁相约,一起寻找雍南的各种新奇玩意儿。尽管每次回家清扬都会为自己的不矜持、不低调深深自责,却总也抑制不住对再次见面的满怀期待以及神不守舍的丝丝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