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8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我花费两小时三十五分穿越了大半个Z市,坐到了大胖子对面。此时,距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有一个多月之久。
我和大胖子面对面坐着,就像在餐厅吃早餐那样,不过与吃饭场景不同的是,我们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挡板。我和他安静地坐着,彼此沉默无声。
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这种沉默的气氛让我不知所措——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最后我把它们压在了屁股下。
大胖子开口了,他说
“水哥,对不起。”
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在这之前,我生怕他开口嘱咐我买包毒药弄死他。如果他以我们往日的交情作为要挟,我还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还好他只是说了句对不起,不过他为什么要对不起我呢?
我板着脸,摆出生气的表情。我说
“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呀!”
其实大胖子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哪种目的让我这样讲,兴许我闪烁其词是为了避免尴尬。
我从大胖子眼里看到了失落,他望向我的眼光异常复杂。蓦然间,我觉得眼前坐着的这个胖子好陌生,似乎除了知道他姓钱名草,其余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们再次陷入了沉默,无力感爬上心头。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像一瓣被拍扁了的蒜。
对面大胖子低下头不再看我,我也垂下头不去看他。我们的目光落在彼此身体以外的所有地方,就算是偶有交叉也很快地闪开了。
探望室空间狭小,气氛又压抑,我很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而大胖子似乎也不想我继续呆在这里。我假装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大胖子抬头看了看我。
我苦笑着告诉他,探望的时间到了,而且我还有事,必须要走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躲着大胖子的眼睛,他那双眸子能映出我的虚伪——时间尚早,而且我无事可做。
我看到大胖子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大胖子也没有留我,甚至连一句路上小心也没说。
踏出看守所大门的一瞬间,我长出一口气。似乎我并不该来,我的到来似乎并没有为他提供丝毫慰藉,反倒是我因为看到他凄惨的模样也愁苦起来了。
看完大胖子以后,我又去看了小小。小小疗养的医院在Z市的另一端。这意味着我又要花费两三个小时来穿越这座城市了。
我在小小那里停了很久。从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整个过程无视小小父母的虎视眈眈。我打扰了他们儿子的修养,做父母的有看法很正常,不过介于我与小小相谈甚欢,他们也没有下逐客令驱赶我。
我和小小从他的童年聊到我的童年,又聊到我们的大学生活,我们聊了张梦,大胖子,林寒,还有Mrs.F。聊一切过去和现在的东西,唯独对未来绝口不提。
我趁着小小父母外出吃饭的间隙,紧紧地抱住小小,我眼中有泪,哽咽着劝他好好活着。
小小挽起袖子,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伤口上还结着血痂。不出我所料,他果然尝试过寻死。
小小一改之前与我言谈时的轻松,他神情冷漠地告诉我
“钱草,他拿走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倒不如直接把我弄死!”
我搂着小小的手松开了,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找不出该拿什么来安慰他,我对他的痛楚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也是年轻人,我明白把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的命根切掉是多么残忍。我们年轻的身体就像是一挺机枪,而我们的小蝌蚪就是弹药,作为一挺可以“激情四射”的机枪,畅通无阻,所以我并不能体会到小小这支断了枪杆子的机枪的无奈与辛酸的。
而我作为小小的挚友,我不能任由小小去死。我必须要找个理由鼓励他活下去。
猛然间我想到了艺术。
男人活在世上除了征服女人,还可以征服很多东西,譬如艺术。小小有难得的艺术天赋,他身形瘦削,手指修长是谈钢琴的好材料。并不是说所有体型瘦削,手指修长的家伙都有做钢琴家的潜质,我之所以说的小小有艺术天赋是他有一颗对音乐异常敏感的大脑。
当小小第一次向我提及他的音乐天赋时,我们煞有其事地对他的大脑做了个测试。测试内容如下:
我找来了苍老师的出道大作,选取其中最精彩的情节作了截屏。然后我让他盯着这些异彩纷呈的图画三分钟。三分钟以后,我问他下面有没有反应,他说并没有。然后我又从网上下载了一些著名艳曲放给他听,一分钟没到,他说他硬了。我问,有多硬?他说,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艺术与这些艳俗看似不着边际,而彼时,我真心地觉得这些淫|词烂调完全可以跟艺术画上等号。
我们通过测试认定小小有一个对音乐敏感的大脑,有超凡脱俗的艺术天赋,加上他扎实的钢琴技艺基础,所以我们认定了小小以后就是实打实的音乐大师。
我想可以把艺术作为鼓励小小活下去的一个理由。毕竟艺术对于男人的意义要远高于女人,不信你看这个事实——每个男人都有能力搞女人,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能力搞艺术。
小小失去了弟弟,我想如果他继续活着,势必会一点点失去对女人的兴趣。没有了情与爱的牵绊,我想他能在追梦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当然,以上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小小看来,他失去了弟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我觉得他很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古时候大太监们的生活。
在我打算以艺术为理由劝勉小小的时候,小小的母亲回来了。我按捺下心中的冲动,转而同小小继续聊起了张梦。
在说起张梦的时候,小小的母亲露出了深深地不屑。她告诉我,小小出事到现在,张梦不曾来过一次。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小,小小点了点头,他告诉我——张梦已经联系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