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禁地，并不是自愿对不对？”覆水没有回头，莫婉玉也没有，只有他沉缓的声音落在两人耳边，荡起阵阵波澜。
“你可以被逼着进禁地，待到来日，也会不会被逼着赶赴你最不愿意……”
“覆水！”莫婉玉打断他，“容我仔细想想吧。”
“能想通吗？”覆水沉声道。
莫婉玉回道：“能想通自然会想通。若是想不通……也是徒劳。”
覆水明白她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她此刻听不进去，就是说了再多也是枉然。
他沉默下去。
莫婉玉这次没有等着看他的反应，离开的很快。只是刚出了屋门没几步，就又停下了脚步。
方才情绪激荡之下没有想到，她现在被保护着，离开了屋子就要被围起来。脸上被覆水掐出来的红印还没消，到时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竟不知如何是好。
门前的台阶在法术的作用下一尘不染，她坐在上面，盯着身上淡青色的裙摆发呆。
她放空思绪不想去想覆水的话，却又一遍又一遍地想到方才。
其实他说的没错，自己的命运当然是抓在自己手里好。
然而想成为强者，不能只有一颗想要变强的心，要付出的太多。
而对于她来说，想要成为此间的强者就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何必呢？
那时候也未必就会比现在要开心。
她抬起发凉的手，看着掌心复杂的纹路，神情有些茫然。
修真界里，从没有靠掌纹勘破命运的办法。天机莫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选择的是对是错。
她握拳，又轻轻地松开。
思绪一片纷杂，到最后，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了。
直到覆水轻轻拍了她一下，她才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她站起身，却因为腿部气血不畅，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覆水一把拽住了她纤细的胳膊，莫婉玉反射性地用另一只手攥紧了覆水，扶着他堪堪站住了。
莫婉玉放开沉着脸的覆水，苦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你的话我并不是没听进去，只是做不到罢了。”
灵力深藏血脉，在修士毫无所觉间强健体魄，保养心身。
莫婉玉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修士，可是能因为久坐而气血不畅，也不是正常的现象。
——悟道。
灵力随心神一体，凝聚识海之内，体中灵力剧减，血肉失去灵力蕴养，如凡胎俗骨。
悟道通常发生在修士见了什么事或听了什么话之后，有所感触，静心参悟。
悟得出，自然是境界提升。悟不出，唯有徒然迷茫一场。
覆水先行一步，打开了房门，“你方才悟道，已经沉入迷茫许久，却始终没有悟出。是我逼你太紧，你悟不通，便罢了。”
莫婉玉腿部僵麻，步伐笨拙地跟在他身后。她心里一思量，若覆水一定要她得个结果出来，也不会先行打破她悟道的过程了。
她修为微末，若要等到精力枯竭不得不从悟道的过程中脱出时，她的身体一定已经损耗严重。可怜她经脉受损到现在都不能正常修炼，若真是再耗损身体，不知会严重到何等地步。
覆水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多像苦口婆心的父母和熊孩子啊，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有重温这感觉的一日。
不竟笑出声来。
覆水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你在笑什么？”
“我爸……爹娘也经常为了我把嘴皮子磨破，我那时候经常和他们吵得天翻地覆。这场景和当年很像呢。”想到往事，莫婉玉声音都柔软了许多。
覆水“恩”了一声。
莫婉玉孤身从陆家离开，不曾有只言片语提起父母，想来这个话题不宜深谈。
莫婉玉轻声道：“你说许多我不想听的话，其实是为了我好。你大可不必那么做的，这些我都明白。”
覆水的动作顿住。
“我还是不喜欢你说的那些话。”莫婉玉苦笑，“不过那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很高兴你能说这些。”
“你……”覆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好，“你是第一次这么说的人。”
莫婉玉挑眉道：“看来你经常这么苦口婆心？”
覆水脸色一黑，凉声道：“把那个词换掉！”
莫婉玉忍着笑点了点头，“那说什么？良苦用心？”
覆水明显不想就这个话题多做交谈，岔开话题道：“别笑了。你既然拒绝了穆馨的提议，就要提防着她狗急跳墙。”
莫婉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一次见面，我虽然觉得穆馨不怀好意，却觉得她不会动手。”
覆水淡淡地“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
“她出手狠辣，为了那个我没听到的秘密想要置我于死地。我本来觉得，她一定会不死不休地缠着要杀我。但是……保守秘密不只有杀人灭口一个法子。”
“我一直觉得她一定会拼的鱼死网破，可是现在看来是我太蠢。”
“灵草园中她下了杀手，可我最终没出什么事。不是不可挽回的后果，自然有弥补的法子。有你在，她明显杀不了我。但是杀不了我，就不能让我闭嘴了吗？”
“她想牺牲掉她弟弟。拿了她弟弟给我泄愤，又肯送上赔罪之礼……如果我动了心，那么去了心中怒气，即便是为了日后的敲诈勒索，我也不会再对她怎么样，就像她弟弟一样。即便我最后真和她起了争执，一个受贿不肯作证的人，身上早有污点，说话的可信度也要大打折扣。”
莫婉玉叹了口气，“若是我，绝想不到这样的主意。若不是我想法奇葩了些，说不定她此时已经成功解决这次的事了。”
“我想的，可对吗？”
覆水微微摇头，“或许她已经成功了。”
莫婉玉一惊，追问道：“这又怎么说？”
“她弟弟不可能愿意送命，又和她关系不睦，一定会抓着她的把柄威胁她。”
莫婉玉点头道：“这个我想到了，所以她试图让我不作证，好麻痹她弟弟，顺道拉黑我在别人眼中的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