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的路,
跑啊跑啊,前面是光,后面是漆黑,黑暗像巨兽腥臭的嘴,不停撕咬着宁凡的裤腿。
而光却只在眼前,像被绑在头上的萝卜一样,在眼前,又只是在眼前。
啊,就要追上了,
要追上了
但是追上了又怎样呢?
我为什么要追着光?
喔,
宁凡傻了,
而就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那光却折返回来,直直撞在他的怀中。
亮到刺眼,
光在宁凡眼前晃了几下就咻的移到别处。
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瞳孔光感正常,生命体征基本稳定。”
一个拿着医用灯的蓝色手术服医生撑着自己的眼睛,橡胶手套细腻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
医生转身离开,打开手术室的门,一个熟悉的黑色西服男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
医生取下口罩,说道:“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颈动脉的伤口已经缝好——这也幸亏你们止血措施做得好,动脉这么大的破损,人八成就没了...”
黑西服的男人说道:“当时情况紧急,只好就近来你们特研部这里,麻烦你了。”
“这倒没什么...不过,这个人是谁?我看他颈上伤口的形状...”医生欲言又止,随即笑道:“对不起,你们执行部的行动我不该过问的。”
男人笑道:“一个单位的人,哪有什么过问不过问的,没你们特研部的装备,我们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哪敌的过那些感染者...这个人就是我们追捕洛丽塔时候救下的幸存者...当时他被洛丽塔咬到...”
医生打断道:“等下,你是说他被洛丽塔捕食了,还幸存下来?!”
执行部的男人说道:“我也很奇怪,她的行为一直以来都很谨慎,从来不会留下活口,也不会故意留下自己身体上的生物信息。每次捕食都特意处理尸体,抹去自己的痕迹,怎么会这样草草咬上一口就走了。”
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起来,他说道:“这么说这是惟一一例被三代种宿主捕食存活下来的活体。”
男人愣了愣,说道:“可以这样说...怎么了?”
医生没回答他,只是快步走进手术室,胡乱拉扯掉宁凡身上插的各式管子,然后对着旁边的助手喊道:“把那个该死的输血仪给我停掉!通知Susan主任这里有一例体内存在三代种病毒的活体。”
说着他把宁凡抬起来扔到可活动病床上,二话不说就往外推去。
“你这是干什么?他才刚做完手术!”
“我们要提取他体内遗留的三代种血清,趁还没被调和之前。”医生推开一脸不解的男人,接着朝旁边的人喊道:“通知Susan去解剖室!准备活体实验!”
“解剖室?活体实验?!你们要对他进行活体实验?!这可是我们刚从宿主手中救活的人啊!”男人一把拉住手术床,怒目圆睁!
体型瘦弱的手术医生哪里抵得上身材魁梧的执行部成员的臂力,粗大的手掌按在手术车上,就像是铁锁扣在上面,三个正推着车的助手差点被巨力带倒!
“你干什么!”医生喊道。
“你们是不是疯了?这是活生生的人!你们还有没有人性?!”男人怒斥。
谁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自己刚从死神手底下救出的人,一转身就要被送上断头台?
“改良G病毒,靠的不是人性。”
原本混乱到快失去控制的走廊里传出一个女人平和的声音,场面立马安静下来,蓝手术服的医生默默走过去,低声说道:“您来了主任,实在抱歉,这里出了点小意外...”
这个被称作主任的女人看起来并不大,顶多二十五六的样子,金黄色的长发被团成一个简洁的发卷,显得成熟而素雅,黑框眼镜下好看的眼睑总保持一个固定的角度,从中看不出任何情感,她穿着一身洁白及膝的科研服,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Susan.
黑衣男人可算找到了特研部的高层人员,他放开手术车,走到Susan面前,对她恶狠狠地说道:“我是执行部第二作战小组的组员郭安,你们特研部竟敢用活生生的人做活体实验,我要向上级汇报!”
Susan微仰起头直视着比她高出一头地男人,冷静的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她说道:“那么你以为你们夜以继日所捕杀的宿主,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郭安被突如其来的反问问得一愣,但立马就反应过来,他理直气壮的说道:“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是宿主,和人类已经站到了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上。食物链等级不同,身体构造也发生巨大改变,俨然是另一物种,当然不再算是人类!”
“那你说说宿主的定义。”
“当然是携带任意种G病毒的生物体,这是常识。”
Susan听他自己说完,然后摆摆手,示意旁边的医生们继续工作,自己便径直走了。
郭安一拍脑袋,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他...”
他突然意识到,宁凡身体中携带着G病毒,当然也算是宿主!但Susan这样钻定义的空子,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划分为宿主,这明显就是狡辩!
但自己又无法去辩驳,毕竟话是从自己的嘴中说出来的。于是这个耿直的执行部员用自己的佐证把自己给驳倒了。
趁着那个傻乎乎的部员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时候,宁凡已经被众人推进了一道金属门禁。
Susan随众人走到走廊尽头,回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郭安,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们做的是什么勾当?”
郭安呆立在原地,空荡荡的走廊内只剩下金属门机括响动的声音。
————————————
而此时对于躺在手术床上被推来推去的某人来说,他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
但麻药的药效还未到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维持着表示惊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来回转!
洛丽塔丑陋的口器还历历在目呢,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睁开眼看到那个带着无影灯环绕背景的和蔼医生,宁凡的眼眶甚至盛满了感激的泪水。
然后重获新生的激动之情还未散去时,那医生出去一分钟叨叨了几句话,立马冲进来拔管子。
然后就是尼玛什么解剖,什么活体实验的词从两个人嘴里来回蹦。
太他吗吓人了!
老子还只是个孩子呀!
宁凡还在悲愤的时候,身边这群白大褂们已经把自己推进一间六角形全透明的玻璃室内,室外四周围满了了各式各样检测生命体征的中控系统和大大小小的监视屏幕。
几个操作医生将宁凡从移动床上搬下来,放置到了小室正中间的机械术床上,动作干净利落。
“啪!”头顶的聚光灯亮起了光晕,刺眼的白光照的宁凡睁不开眼。
双手双脚一紧,四肢像被套上了什么箍子一样,自己被牢牢锁在手术床上。
白织的无影灯下,宁凡眼前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拿着文件夹的女人,在向自己宣读着什么法令:
“鉴于现有事态不可控性,现宣读第【2015】72号强制性政府令,所有携带G病毒或有携带G病毒倾向与隐患者,即时剥夺公民身份,政治权利,人身自由,并交由疾控中心特研部全权处理。签署方:军部与最高军事法庭。”
“我们将对你进行合法的活体实验,你的人身自由与安全都不再受法律保护。不过如果实验因为你的身体特征而有所突破,我们不排除以你的名字命名实验的可能性。”
这是说自己要被人宰了,还他吗的是合法的?!卧槽,什么情况!
“唔唔唔唔!”宁凡拼命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但在旁边的人看来,这个被打了麻药的小白鼠此时就像发了羊角疯一样。
拿着文件夹的女人朝旁边的研究员们点了点头,就消失在视线中。
“血液分析,准备抽血,最终量百分之百。”
“抽干?”
“抽干。”
抽干?这是要把我活活抽干?!啊啊啊!宁凡拼命挣扎!
“实验体心率偏高,呼吸加快,输入一单位麻醉。”
一个带着蓝色口罩的医生已经举起一支含有药剂的针管。
麻醉药!麻醉药!我......
四周都是面无表情的解剖师,他们对人类的躯干结构早习以为常。他们眼中的宁凡只是放在手术床上的一张人体横剖图而已。
“生命体征正常,其它指标稳定。”
“准备解剖实验体脑部纵切,光刀切入口:后脑偏上部位,获准开始。”
光刀稳稳的精准瞄向宁凡后脑勺,由高能聚合光源构成的手术光刀误差不会超过零点一毫,而且它所包含的能量在片刻就可以让人的脑壳融化。
几千千焦能量聚集的光点慢慢预热,从刚开始散漫的泛光渐渐变成凝而不发的光点,亮但不刺眼的光点,这是高能的特征。
操刀的医生在操作仪上输入程序,不会存在半点的偏差和意外,程序把光刀定格,直直瞄向目标点。
慢慢,慢慢靠近,
热!好热!
宁凡的头皮慢慢渗出汉来,汗液又咻的在高温下蒸发。
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麻醉的药效开始发作,宁凡想要大声喊叫,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原本紧握的拳头慢慢摊开,全身不再紧绷,手脚瘫软,最后的余光定格在无影灯下,周身环着光晕面无表情的目光上,就这样昏了过去。
————————————————
早些时候,疾控中心,特研部分部。
两个在走廊里闲谈的工作人员。
“你知道吗?刚刚推进去一个被三代种咬伤的活体。”
“不知道,我刚来。”
“虽说是有概率被感染成宿主吧,但G病毒改良到第三代传染性几乎为零——这怎么说也是个正正经经的人类。但为了提取他体内残留的微量三代种,甚至用了政府令...好像要把他抽干作血液分析。”
“哦?”
“部里为了赶上合众国的研发进度,也真是丧心病狂了。”
“你可怜他?”
“可怜?!我的工资可不是靠可怜别人领来的。”年长一些的那个嗤笑道。
“好吧,其实我想打听一下样本室怎么走。”
“怎么?你在这工作连样本室在哪都不知道?”年长一些的有些奇怪,随后他看到那个人的胸牌——装备处,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装备处的,怪不得面生,不过——你装备处的来我们病毒研究处干嘛?”
“我...”
病研处的那人古怪的笑起来,说道:“哦~是不是看上这里哪个女孩子了?但我们病研处可是有严格的门禁,外人进不来,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溜进来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先是处理掉了这个——”年轻一点的那人好像记性不太好,于是他两眼眯成半月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牌——黄彦,接着一板一眼的说:“——这个黄彦,然后换上他的衣服——嗯,就是这件,再然后破掉门禁,就进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