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义心中一凛,神色凝重的点头。
尽管昨天和自己比试,方文真的真理之剑被毁,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他家人肯定不会这么想,一定会找自己报复。
胡友学郑重的补充,“有两个人需要在意,一个是方文真的哥哥,叫做方文理,和他一样,学的是真理,上一届县试的第三名,已经是秀才,在府学读书。”
“另一个却是方文真的父亲,叫做方震德,这个人学的也是真理,现在是举人。会试考了好几次,没有考中,失了锐气,就不想继续考了,在家里专心做学问。”
“但你可不要因为他没有考中进士就小看他,他虽然是举人,这些年的学问做下来,大家都说他的学问,中一个进士绰绰有余了。”
许义点头,就算胡友学不说,他也不会小看对方。不说别的,就光说对方是一个举人,和现在的自己就是天差地别。
胡友学又突然笑着安慰许义,“不过,你有周先生护着,料想他们也不能够把你怎么着。周先生的境界,可比他们高的太多了。”
“就是周先生不在的时候,就要小心了。”
许义点头认真的道谢,“谢谢!”
“话说的那么客气做什么?咱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么?朋友有通财之义,你要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向我提出来。”
胡友学大喇喇的拍了拍许义的肩膀,一副咱俩谁跟谁的意思。
他家里世代经商,可以说十分有钱。至于许义的家境怎么样,不用询问,看一下他的衣着,就是一目了然。
但他自然不会在乎许义的贫寒,隐隐还有资助的意思。
只是许义不说,他也不好贸然提出,否则就失礼了。
许义哭笑不得的道谢,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对方的交情已经发展到通财之义的地步了。
————
不久之后,周先生进了学堂。
这一天,依旧是三字经的学习。
许义在周先生教授的时候,趁机将之前没有记住的句子记住,甚至在学习对照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昨天记下的内容当中,有那么几句记错了,也趁机更正过来,将正确的记住。
等到下学时,周先生却特意看过来,嘱咐道:“其他人可以走了,许义跟我来。”
众人全都脸色古怪的看着许义,说不清究竟是妒忌还是羡慕。
胡友学拍了拍许义的肩膀,小声道:“我在学堂外面等你。”
许义原打算说你若有事你就先走,结果对方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走了出去。
当下只有苦笑。
去找周先生。
周先生将昨天许义拿来的竹篮还给许义。
而许义一接过来,立即就感觉竹篮十分沉重,显然篮子里有东西。只是有荷叶盖住,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不解的看向周先生,“先生,这是?”
学生拜师,要给拜师礼,而老师是不用给回礼的,也很少有老师会这么做。
可周先生身上发生的古怪事情多了去了,完全不能够以常理度之,许义顿时满心的疑惑。
周先生的脸上却是木无表情,负手昂天道:“你做了我的学生,拜我为师,还拿了拜师礼,为师当然要有回礼。”
“不过,你也别指望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家里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吃不完,肯定就坏了,所以才会给你。”
“而且只此一次,不会再有下次。”
周先生语气很严肃,许义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拒绝,木然的站在当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回应周先生。
周先生似乎对他复杂的心思十分了然,望了许义一眼,脸色就变得认真起来,郑重的道:“我小时候家庭富裕,从来没有品尝过贫穷的滋味,因此大丈夫三境当中的贫贱不能移,始终都无法领会。甚至这一生,为师都恐怕无法领会了。”
说到这儿,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丈夫三境,包括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每一个境界都有特殊的威能,每一个境界都是异乎寻常的强大。
许义望着周先生,受到周先生的影响,心情变得沉重,却不懂周先生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但听得周先生继续道:“你学的虽然是大义,和我学的气节不一样,但大义和气节在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一样要修大丈夫三境。”
望向许义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复杂,有些话他其实没说,大义和气节虽然一样要修大丈夫三境。
但对于气节来说,大丈夫三境乃是根本,也是极高的境界。但对于大义来说,大丈夫三境却只是基础罢了。
只有修成大丈夫三境,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才有资格执掌所向披靡的大义。
许义顿时醒悟,这才知道,周先生竟然是在借机指点自己。连忙凝神将周先生所说的话记住,尤其是所谓的大丈夫三境。
周先生道:“大丈夫三境,最为难修,‘富贵不能淫’,少数人可以做到,‘威武不能屈’,极少人可以做到,至于最难的‘贫贱不能移’,能够做到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纵然能够抵挡的住富贵,扛得住权势,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在贫穷困苦的面前,不忘初心?”
许义用心记忆。
周先生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突然变得语重心长,“你的家庭条件不好,为师又何尝不知道?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正好借用这个机会,修习最为艰难的‘贫贱不能移’?”
许义心头巨震,瞬间明白,最后的这番话,才是周先生真正想要嘱咐自己的,连忙恭敬的道:“是,弟子谨遵先生教诲!”
“你去吧。”周先生摆了摆手,随后又嘱咐,“昨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同学。”
“是!”许义恭敬的答应退出。
等他出了学堂,立即就看到胡友学等在学堂门口。
“这是?”一眼看到许义手中的竹篮,不敢置信的道:“周先生给你东西了?给了什么?快看看!”
语气不敢置信,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好奇,撺掇着许义打开竹篮来看。从竹篮拿在许义手中的分量当中,不难猜到,竹篮里面肯定有东西,而且还是不少的东西。
“这……”许义有些犹豫。
“周先生既然给了你,难道还不让你看?”胡友学笑着伸手,去掀竹篮上面盖着的荷叶。
许义本打算阻止,听了这话,又停住了。竹篮里面是什么,他也一样的好奇。
荷叶打开,看到竹篮里面的东西,许义顿时呆住了。
篮子里面放着的是一罐菜油,一大碗做好的蒸肉,充斥在其间的却是丸子,底下是一包白面。
蒸肉和丸子散发出香味,还是温热的。
“这……”胡友学看向许义,神色说不出的妒忌,叹息道:“周先生对你可真好。”
许义的眼圈不自禁有些红红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师恩深重!”
胡友学点了点头,对于这番话,倒没表达意见,尊师重道,原本就是学生应尽的义务。他要反对,反而就是背德了。
“对了。”胡友学将荷叶重新盖上,突然又想起什么,向许义询问,“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现在没有外人,你就对我一个人说说。”
“这……”许义心情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胡友学一脸的认真,“可以不说,但不要骗我。”
许义点头,“只知道一点。”
的确是只知道一点,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和胡友学一样,毫不清楚,只知道周先生和人动手了,就是不知道和周先生动手的人是谁。
胡友学想了一想,追问:“是不是周先生不让你说?”
许义点头,彻底松了口气,心说这是你自己猜到的,不是我说的。
胡友学不再追问,却忍不住的猜测,“一定是周先生和人动手了,如今真理当道,周先生**相不对付,一定是奸相的人。”
说到奸相,神色不禁就有一些轻蔑。
许义也隐隐的听过一些传说,乡下就不少人称当朝丞**相,但也有人歌功颂德的,像是大伯许忠,就经常对丞相歌功颂德,因此他也分不清当朝丞相究竟是忠还是奸。
现在听说周先生和丞相不是一路,在他心里,当然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就把丞相朱恒理打入了奸臣的范畴。
“奸相很强么?”许义没有什么底气的询问。
对于当朝的朝政,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甚至连当朝丞相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丞相。
胡友学一脸郑重的点头,“很强!非常强!比周先生还强!甚至比以前的徐文恭徐大将军还强。”
“徐大将军比周先生还强?”许义很傻很天真的问。
胡友学点头,“徐大将军是奸相之外,当朝最强大的一个人,据说是宗师的境界,接近大宗师,他修君子正直之道,**相当然不是一条路上的,当初**相同时冲击大宗师的境界。”
“但奸相担心徐大将军在自己之前突破,一旦胜过了自己,会对自己不利,就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专门说徐大将军的坏话,甚至和北余人勾结,伪造徐大将军私通北余人的信件。实际上,真正私通北余人的,乃是奸相。”
“陛下见到信件大怒,不由分说,使用天子剑斩了徐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