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县的一座小山坡旁绿草盈盈,此刻正是清晨。
一头老黄牛立在一颗柳树旁,低着头悠闲的吃着一堆明显嫩过周围的绿草。
牛鼻子上的铃铛悠悠的晃荡的着,发出阵阵空灵的响声。
一只雪白的兔子竖着两只耳朵,警惕的看了看周围,随后一蹦一蹦的靠近那老牛,而后一头扎在那鲜嫩的草堆里,猛然开始“牛口抢食”。
“哼!”一声冷哼,只见一道身影快速闪电的从那颗柳树上窜下,兔子还未觉发生了什么,便忽的眼前一黑。
却见那道身影猛的单手一撑,稳稳立在地上,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七岁模样的脸庞。
一只手掐着兔子的脖子,却早已将其拧断,那兔子蹬了蹬腿,便断了气。
“哞……”老牛似乎早就见惯了,只是用眸子瞥了一眼,又自顾自吃起草来。
“看样子得有三斤,能卖几两碎银子。”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有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躯,清秀的面孔皱着,明显有些不太满意。
“想不到我这一世,居然做了个放牛郎,身躯这么小,根本不够施展。”
“倒是我居然还记得前世,不过,难道首领说的真是如此,凡人投胎,也只能投做凡人?”
这小孩,便是夏楠转世!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只觉自己记忆模糊,一片昏暗,随后就呱呱坠地,见到了这一世的爹娘。
没有什么异像,从他落地一刻,就没有和别的小孩一样哭闹,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破旧茅屋,还有他长相平凡却异常高兴的父亲。
当时,他父母还以为孩子有什么怪病,接生婆把他的屁股拍的险些八瓣,疼的他呲牙咧嘴,但也没能让他哭出来。
他爹娘担心了一年,直到看见夏楠什么事都没有,才安下心。
哪知夏楠一直有前世记忆,从小就与众不同,两岁就咿咿呀呀的自个压腿练筋骨,吓得父母连连请道长来做法,以为孩子中了邪。
随着夏楠逐渐长大,也渐渐知道了自家人的事。
这是南国,他从未耳闻的名字,这里在南国南域的青云县。
他的父亲姓夏,给他取名也刚好就是夏楠,不过他的父亲是耕田的农民,家里唯一值钱的,就这头老黄牛,现在牵给他,闲来无事就放牛。
这里,确实有修仙者,也就是人们说的仙人,往来无事,常有看见仙人从空中御器飞过。
但这一切却跟他无缘。
父亲一直希望他能科举,买了家里许多的东西,替县城里的一个员外看了十亩地,才给他换了个私塾读书的机会。
五岁那年,他的母亲就因为肚子里长了个古怪东西,父亲卖了家里值钱的所有东西,要不是母亲竭力阻止,才把这头老黄牛留了下来。
可请来的郎中都治不了这病。
他父亲又请来了一个道长做法,那老道给他母亲灌了些符纸灰,却不过三日,便断了气。
这一出让他父亲白了发,母亲死了一个月,便卧床不起。
最后他干脆也就从才读了半载的私塾里回了家,每日放放牛,逮着野兔野鸡换钱。
他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此时也放下了所有抱负,每日只能在山坡上放牛逮兔的时候练练腿脚。
可父亲依旧希望他能读书科举,这也令他放牛的时候,还带了两卷书,平时累了,也看看,算是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县里的小孩都要么读书,要么玩耍,唯有夏楠一人,骑着牛,一手逮着兔,一手拿着书,摇摇晃晃也看的自在。
他要去县里头把这只兔子卖给刘屠户,换做几两碎银,再给父亲买些药回来。
“夏秀才来了?”一道粗犷的嗓门吼着,令夏楠回过神,抬起头,却见老牛早已老马识途,载着他到了县城中。
此时太阳还未到正中,县城里高耸的城墙倒映大片的阴影。
县城里人也不多,青石路上淅淅沥沥有些行人,大多都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只有些早起的商贩,麻利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好一天所需的货物。
老牛慢慢吞吞的走着,夏楠抬头看了看,眼前一个大胡子脸的男人正笑着看着他,这人就是刘屠户,青云县最有名的杀猪师傅。
“刘叔叔说笑了。”夏楠笑了笑,刘屠户叫他一声秀才,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抬高了身份。
“今儿个带了个什么来?”刘屠户大笑,挥动着他粗壮的跟夏楠大腿一般还布满黑毛的胳膊,眼睛一亮,啧啧有声道。
“哟呵,是个大家伙,来,给叔叔吧!”刘屠户抬手接过夏楠手上的兔子,掂了掂,随后笑道,“这畜生还挺重,不错,老婆!”
随着刘屠户一声哟喝,那矮房内走出一个妇人,相貌平凡,体态丰盈,一脸的笑容。
在那妇人身后,还跟着个小胖墩,那胖墩也眯着小眼睛,看到夏楠,嘟了嘟嘴,眼神里带着不屑,丝毫没有掩饰。
“你这娃子,见到你楠哥哥,也不说声好!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刘屠户见状,脸色一寒,抬起蒲扇般的手就要打下去。
“老刘!”那妇人一横眉,有些埋怨道,“有这么说你自个儿子的么?”
但那妇人说归说,还是摸了摸小胖墩吓的苍白的小脸,然后道,“还不跟你楠哥哥问好!”
“楠……楠哥哥早上好!”小胖墩心不甘情不愿的扭扭捏捏道。
“早上好。”夏楠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但也丝毫不在意,毕竟,他怎么也不会和一个心智也只有六岁九个月的小孩一般计较。
“唉!我刘三山的儿子刘全蛋,什么时候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刘屠户叹了口气,看了看那个还觉得心底委屈,眼睛里含着泪的小胖墩刘全蛋,恨铁不成钢道。
“其实全蛋弟弟还是很机灵的。”夏楠微笑道,那表情一点也不像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稳重。
“我讨厌我的名字……”刘全蛋委屈道,他怎么都不懂,自己老爹为什么取这么难听的名字给他。
“臭小子你欠揍呢!”刘三山见自己儿子不看好他取得名字,老脸无光,就要动手。
“老刘!”妇人脸色不好看,“夏侄儿还在这呢!你这般多丢人!”而后又看向夏楠,笑了笑道,“让你见笑了,侄儿。”
“怎么会。”夏楠摇了摇头,他不仅不觉得反感,还觉得这画面很温馨,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涌动。
上一世他就不知自己父母是谁,这一世虽然知道了,可还未能怎么体会父母的爱,就失去了母亲。
而如今父亲又重病卧床,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也只是半吊着一口气而已了。
心中想着,莫名酸涩,也让他觉得有些堵的慌。
“你们懂个屁!”刘三山的大嗓门把夏楠从思绪中拉回来,只见他那张大胡子脸上一脸的傲气,好像做了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事一般。
“古人有言,名字贱,好养活!不然你以为蛋子能长这么有富贵相?”
他说的富贵相,就是胖。
刘三山的话让夏楠嘴角一阵抽抽,而后他又转过头对着夏楠道,“我真不懂,为什么老夏不给你取个啥小名,比如狗剩?二蛋子?”
“这个,父亲应该没有太注重吧……”夏楠感觉头冒冷汗,连忙说道。
“要不我给你取个小名?”刘三山自荐,一脸包你满意的神色道,“刘叔一定给你取个好名字!”
“嗯?”小胖墩神色一振,带着戏谑看着面色一愣的夏楠,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似乎要不是因为惧怕父亲,肯定第一个举手同意。
“不必了刘叔!肤发姓名受之父母,未经父母同意,随意更改也不太好。”
夏楠连忙婉拒,他可不想莫名多个什么“狗蛋”“狗剩”之类的鬼名字,说出去多丢人。
“哦……也对。”刘三山点了点头,然后在夏楠渐渐缓和的神色中说道,“那等老夏身体好转,我再去跟他商议一下。”
“……”夏楠再次愣住,不知说什么,似乎以后自己的名字可能真的要叫“二蛋子”之类的了……
“好了,话不多说,老婆。”刘三山冲妇人眨了眨眼,那妇人也心领神会,立马回屋,不一会,就磨搓着手出来了。
那手心里隐隐有银光闪耀,随后直接塞到刘三山手心里,刘三山转过身来,将东西放进夏楠手中。
那是一锭银子。
“刘叔!你这!”夏楠脸色不好,连忙要退回那锭银子,他知道一锭银子对于一个普通的凡人家庭来说代表什么,那是一年的伙食费。
“拿着!”刘三山面色严肃道,“你且当我买了你今后三十只兔子,你且要给我打来!”
“现在野郎中太多了,还有些狗屁不通的道士,想治好你爹,就得要钱。”
“而且你爹一直想让你科举,你也可以去买些书回来看,以后富贵,莫忘了刘叔儿子就好!”
太阳愈来愈高,小县城的一条青石路上,一个猪肉铺前站着一个粗犷的大汉。
他那张满是络腮胡的黑脸可以令小儿止啼,一对虎目望着渐行渐远的一头老牛,那老牛背上坐着一个少年,此时也频频回头招手。
“唉!”大汉身旁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苦了这小娃了。”
“老夏活不长了,这孩子以后要面对的,怕是更苦。”大汉也叹了口气,随后盯着自己那悠悠打着哈欠的胖儿子,一股火猛的就烧了起来。
“妈的给老子去念书!再偷懒,老子非把你这兔崽子屁股打成八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