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县同剡县差不多,在江东三吴也算是繁华之地。王宣之三人找了一家客栈,包下一个小院住下。
车夫阿清单独一间,王宣之同秀珠住主间,里面带有侍女的牙床,秀珠便睡在王宣之的隔壁,方便平常侍候小郎君。
昨夜天色已晚,三人在客栈中用了晚饭,便洗漱睡觉,秀珠后来又给小狗洗了个澡,小狗洗干净之后露出本身的颜色,是淡淡的黄色,王宣之见这小狗不过一尺长,大概半岁左右,身上的毛发也应该还是乳毛,再长几个月,便会长出成年的狗毛了。
王宣之看着渐渐同秀珠熟络起来的小狗,道:“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小黄了。”
秀珠抱着小黄,使劲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喜意。
这只小狗大概也知道王宣之二人是对自己好的,见到主人睡觉,自己便在床畔脚踏木板上一趴,小尾巴勾到脸上,缩成绒绒一团,便乖乖睡去了。
早上,王宣之三人在客栈的大堂之中用饭,吃了一半,便听邻桌之人在边上低估,“嘿,听说了没,昨日西坑岭那边又有户人家走丢了女郎,啧啧,这个月第几个了,好像月初也传哪里乡里丢了女子吧?”
“哎,这事儿诡异,大家都传是黑熊怪在抢媳妇呢。”
“呵呵,这你也信啊,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怪啊。”
“你还不得不信,你说要是人为,哪能隔三差五,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有年轻俊美的女郎失踪啊。”
邻桌一人气愤不过,拍着桌子,骂道:“刘兄,此事如今闹得人心惶惶,该怪本县处置不力,不能早日挣破此案。”
“武大哥,咱心里清楚你被张县令免了差事心中不爽,有些怨言也是难免的,不过此事依我看,还是这黑熊怪比较靠谱,你想,单单依仗人力,哪里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消失不见啊。你不知道前段时间那个疯女人的故事么?那疯女人满嘴就是黑熊妖怪啊。”
那武姓汉子一仰脖子,将碗中酒喝尽,气道:“疯子的话又岂能当真,此事定有蹊跷,只是我等不知罢了。”
邻桌两人吃饱了东西,那姓刘的汉子先走了,留下武姓汉子付账。王宣之起身道:“这位大哥,你们那桌小弟请了,刚刚听你们说什么黑熊怪物闹事,小弟昨日才从外地过来,本想游玩一番,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姓武的三十出头的年纪,头上包着儒巾,身上葛衫袍子上打了两个补丁,不过却很干净。
闻言一愣,回头看到笑脸盈盈的王宣之,拱手谢道:“多谢小兄弟美意,不过这饭钱还是自己付好了。”
王宣之将那汉子拉倒自己这桌,又吩咐小二添副碗筷,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这姓武的见王宣之出手阔绰,且无半点架子,也是颇为喜欢。
“为兄姓武名达,便是此地人士,小兄弟不知是哪里人。”
“小弟家说远也不远,剡县人士,姓王名衡,这次出来原是想在周边县郡游赏风景。”
武达点了点头,瞟了同桌的秀珠一眼,见这小侍女衣着昂贵,还以为是家眷亲人。
“请恕为兄冒昧,王兄家眷生的明媚动人,还是要深藏家中啊,如今这上虞县中颇有凶险,什么妖怪抢亲不过是些托辞,明白人怎么相信,必是暗中有人捣鬼,干些强抢民女之事。”
武达之话倒是吓了秀珠一跳,贝齿咬着下唇,一副怯怯的样子,小模样甚是勾人。便是说话的武达见到,心中也是一动。好在秀珠年纪尚小,要不然王宣之还真不敢带其在上虞县里瞎逛了。
“最近城中有女子走失么?”
武达想了想,道:“城中倒是并无走失,走失的大多是乡间村里的妙龄女子。”
“王兄可别以为这城里还算安全,若是女眷太过出众,我看这城里也不保险。”
王宣之心中一动,道:“武大哥言下之意,似乎有所线索?”
武达摆摆手,“线索算不上,就是对县衙中一些人看不惯。”
“是谁?”
武达看了王宣之一眼,眼中颇为谨慎,不过还是压低声音,“本县县尉陈猛,为人嚣张跋扈,此人贪财**,偏偏又得县令张广远赏识,在本县为非作歹,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不瞒兄弟,为兄原本在衙门里有个差事,因年过几年书,识得字,便在户房里做些记录工作。后来看不惯陈猛这厮的行径,同他起了争执,便被张广远这货给逐出了县衙,哎。。。”
王宣之心道:“这小小上虞县看来水很深啊。”
又问道:“武大哥,这张县令是哪里人士,在上虞任上几年了呀?怎么会任由手下县尉如此胡作非为。”
“要说这县令啊,家里可不简单,看王兄穿着想必也是家世渊源,必知我江东本土士族中的四大姓氏。”
“顾、陆、朱、张?莫非这张广远是曲阿张氏一族?”
“不错,这县令便是曲阿张氏一脉,虽然是旁支,但也是身份显赫了,算上今年,此人在我上虞也有三年了,可恨这三年里治安一日不如一日,天黑之后,甚至都没人出门了。”
“三年,哼,秀珠家的冤案发生在两年前,当时的县令便是这姓张得了,能出这样的冤案,此人作为地方第一长官,肯定脱不了关系。”王宣之心中暗想,脸上依旧笑呵呵,请武达尽情吃喝。
武达这人为人颇为愤世嫉俗,加上王宣之刻意引导,让武达颇有遇上知音之感,一边吃喝一边将在县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王宣之恨不得现在手头有个笔记本,把武达说的尽数记下来。
送走武达之后,王宣之又回去小院之中,关了门,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思索,期间又命阿清出去打听清楚秀珠老家的方向,准备明日一起去乡间看看。
秀珠期间进去几次,从未见过如此一本正经想事情的小郎君,盘坐在席子上,微闭着眼,右手放在几案上,食指轻轻的敲击桌面。
知道不能打扰,小秀珠便抱了小黄在院中玩耍。
傍晚的时候,车夫阿清回来,有在房中与小郎君谈了许久,秀珠见到王宣之蹩起的眉头,不由心痛,弱弱的道:“小郎君,我们回去好不好,秀珠不想报仇,只想看到小郎君开开心心的样子。”
王宣之莞尔一笑,捏了捏秀珠圆润光滑的脸蛋,道:“真是傻丫头,晚上早点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去你家乡看看,希望可以探听到点消息。”
秀珠登时小脸通红,心如鹿撞,背过身去,匆匆跑开了。
看着小侍女跑开轻快的身影,王宣之心情也是不错,重生之后第一次打算做点事情,此时兴致也是有的。虽然上虞这地方看似不怎么太平,但机会总是有的,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必然可以将当初迫害秀珠一家的凶手全部绳之以法。
王宣之心中甚至有种直觉,这上虞县动不动就丢失女子,这幕后黑手说不定就和秀珠的案子有些关联也不定。
“哎,要是以前的助手都在就好了,呵呵。”王宣之自嘲一笑,像这种实地调查走访的活,原本便是助手做的,自己只需要在办公室遥控指挥便好。只不过现如今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也没有,阿清倒是个可造之材,为人也是踏实本份,手脚勤快,不过比起当年自己手下的四大助手来,专业性方面还是差太多了。
又想起昨日在路上遇见的谢氏家仆,那个疯颠颠的女子,浑身上下捆着麻绳,倒也勾勒出不错的身材,莫非也是受害女子,只是若是人证,虽然疯了也没准有些线索可挖,但现在落入谢氏手中,想要再弄出来就难了啊。
王宣之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终是不再胡思乱想,决定好好睡一觉,明日又要坐牛车,哎,古时的牛车坐的久了,屁股都被震成几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