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宣之一出学堂,便瞧见远处一颗银杏树下,魏广伸长了脖子,见到自己出来,一个劲地朝这里挥手,不由的一阵好笑,这家伙,真是。。。
堂兄弟两人转过一间屋舍,王宣之便倚在墙上,斜睨了一眼王冲之,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等着其说话。
“子恒,你我兄弟,有些话可别见怪。”王冲之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便开口说话,故作亲昵,不再那般盛气临人。
王宣之点点头,却没说话。
“这几日子恒当真是去外郊游?”
“当然,我又何必骗你。”王宣之莫名其妙,难道自己出去玩也要向你请示报告么。
王冲之见从弟如此回答,低头沉思片刻,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有话便说,何必扭捏。”王宣之心道,若非是一家亲人,自己才懒得跟你说话。
“那个,兄便直说了,子恒这两天当真不是去寻那谢氏女郎了么?”
“自然没有,那个女的与我何干,立渊有兴趣,自去追求,何须问我。”王宣之好不生气,虽然自己对那个谢氏姑娘没啥感情,甚至连面都未见过,但是几次三番被人惦记,心中也有些不爽。
“啊,原来真的没有啊,那倒是我多想了。”
“如此厉害的女子娶回来干嘛,跑了便跑了,我难道还会去追不成。倒是我要多嘴几句,立渊今后得偿所愿,可别来怪我。”
王冲之面露喜色,笑道:“怎会怪你,若为兄娶得谢氏名媛,必来谢你。”
王宣之冷冷一笑,说不清喜乐,拍拍从兄肩膀,转身便走。
王宣之才走几步,忽的停下脚步,前方屋子转角处,儒裙垂地,显是有人偷听。王宣之认得这淡蓝布料,同窗中只有小师妹一人穿得,那么偷听之人便呼之欲出了。
“从兄,子恒有一言,还望你三思”,王宣之停下脚步,认真道,“小师妹年幼单纯,对你用情颇深,若你决意娶谢氏女郎,那还请同小师妹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大哭一场也就罢了。”
王冲之盯着王宣之,目光有些冷冽,全不似方才那般友好,嘴上却是推脱道:“为兄与范师妹向来只有兄妹之谊,岂有儿女之情,再说我琅琊王氏子弟,要娶也是当朝望族之女,范师虽是饱学大儒,如今却也不过一介白丁,便是要娶范师妹,也只能立为妾氏。”
王冲之说这话时没有半点犹豫,这些都是他心中所想,在其心中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王宣之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说,仰着头,哼着小曲,路过那处转角时故作不见,径直而去。
转角处范惠兰靠在墙上,身子瑟瑟发抖,泪水早已止不住地落下。
王冲之见从弟走远,冷傲道:“王宣之,且让你得意几日,待我娶了谢氏之女,他日青云直上,衣锦还乡之时,我再笑你同你那惧内父亲一般终日浑浑噩噩。”
想到日后美好,王冲之不禁心情舒畅,微张着嘴,极力压制自己的笑声,听起来便是“桀桀”怪笑,好不恐怖。
这些范惠兰自然听在耳里,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王冲之听到异声,赶上看时,便见到范师妹踉跄跑开,心中顿觉有些失落。
人都一样,都喜欢自己被异性所爱慕。小师妹范惠兰生的可爱美丽,能让其倾心,王冲之觉得也是美事一桩,便是早上其找自己出去时,自己也并未摊牌明说,只是推说考核将近,自己需要加倍温习。
现下却是再也无法隐瞒此事,王冲之便觉极为遗憾,心中恼恨王宣之刚才诱使自己说出那番话,那家伙一定是知道范惠兰便在那处的,不然走都走了,为何还说那些话。
王宣之走回到学堂门前,便见魏广依旧在那棵大银杏树下,孔文不知何时也过去,自己便也过去瞧瞧。
“子通,今日被逐出书院,要是传回县上,被你父亲得知,你这屁股怕是又要遭罪了吧。”王宣之伸脚轻轻一踢,呵呵笑着说道。
魏广黑着脸,苦恼道:“这次是死定了,被逐出书院,家父一定不会轻饶。”
孔文一旁道:“或学古人廉颇,负荆去向范师请罪,求网开一面。”
“啊呸,君平,你不知道那老东西早上打我有多狠,亏得我皮厚,就是起了个大包,戒尺都打折了啊,还乱打不停,比县衙里的差役下手还狠。”魏广指着书院那方向跳脚大骂,就差拿着水火棍打上门去了。
王宣之捂着肚子,都快给魏广这家伙给气晕过去了,哈哈哈,自己怎么跟这家伙从小玩到大的。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范师息怒吧,你在这里又蹦又跳,难不成明儿个敢进书院大门?”
王宣之一句话便难住了魏广,身子僵在那儿,喉咙里也是噎住,说不出半句来。
“知道惨了吧,还有呢,等这事情传到魏伯父哪儿,你便等着吧,水火棍,杀威棒都能给打断了。”
魏广登时脸便青了,歪着嘴巴,欲哭无泪啊。
好在魏广就不是个纠结的人,苦恼了半天,忽的跳了出来,把这些烦心事全都塞了起来,嚷嚷道:“不想了,不想了,下午去我家别墅喝酒去,还是酒好,我这辈子就跟酒亲,比亲爹还亲。”
王宣之无语,便道:“那等我会儿,我回去收拾下书。”
便又返回学堂。
此时已经散学,同窗早就走得干净,王宣之推开竹门进去,一眼便看到伏在案上嘤嘤哭泣不止的小师妹范惠兰。
心中不由一软,便缓缓走了过去,坐在案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却说刚刚范惠兰伤心欲绝,跑过学堂,见里面无人,又不敢回自己房中,怕被母亲看到,便伏在自己案上,哭泣不止。
此时听见脚步声,芳心一震,第一个念头却是,王冲之来了?
忙抬头看时,却是满脸同情之色的纨绔子王宣之。
自家心事被其撞破,范惠兰哭的更惨了。
王宣之终是不忍,拍拍小师妹的肩头,道:“为王冲之那种人不值得,你现在认清那人的真面目,应该高兴才是,何须哭泣。”
王宣之前世里也是个爱情白痴,此时范惠兰对王冲之痴心一片,如此劝说,倒是让人更加伤心。
“怎么还哭呀,王冲之也就帅点嘛,最多有那么点才气,我跟你说,嫁人还是要找懂得心疼人的,什么才子呀,名士啊,都是一身的坏脾气,嫁给他们你以后会吃亏的。”
“呜呜呜。。。”
“厄,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干脆明日一早在所有同窗面前揭穿那厮的真面目,就说他欺骗你感情,看大家不拿口水淹死他,怎么样,这个法子还行的啊,怎么还哭啊。”
。。。
王宣之无语,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小师妹范惠兰兀自哭个不休,干脆便道:“不就是失恋嘛,走,带你喝酒去,魏子通那家伙家里新酿烈酒,喝他几大碗,醉了便睡一觉,明天便什么都忘了。”
小师妹依旧不理不睬,王宣之无奈,只得起身,叹道,“那你就在这儿哭吧,哭够了,便好了。”
王宣之说完便懒得再管,拿起自己的书本,起身朝外走去。
“慢着,我,我跟你去。”
王宣之脚下趔趄,汗,自己不过随口说说,本想着以自己与小师妹之间的恶劣关系,想来也不会答应的。
想不到啊,失恋的女人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王宣之虽然心中这般想,但既然话已经说了,当即便道:“那成,魏广同孔文便在外等着,现在就去吧。”
范惠兰此时抬着头,脸上满是泪水,见到王宣之盯着自己瞧,立时醒悟过来,背过身去,也不用手帕去擦,便用两只白玉般的小手去抹掉眼泪。
魏广在树下左等右等,终于看到王宣之磨磨蹭蹭的出了学堂,便急忙忙挥着手,喊道:“子恒,快点啊,都什么时辰了,肚子都快饿扁了,你就拿本书,至于嘛,我擦,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把。。。”
魏广忽的意识到不能乱说,赶紧捂住嘴巴,两只腮帮子圆圆鼓起,就像一直丑陋的大牛蛙。
学堂到这棵银杏树不过百余步,王宣之见到魏广这副吃惊表情,笑道:“你嘴里含着一枚鸭蛋么,用得着这么夸张么?”
魏广捂着嘴,拿手点点王宣之身后凄凄艾艾的小师妹范惠兰,眼神中分明在说,“靠,怎么把她带来了,小师妹这幅梨花带雨的表情,不知道得还以为你欺负她呢。”
“别这么一副表情,小师妹心情不好,我邀她去你家酒坊参观散心,不欢迎么?”
“欢迎,欢迎啊。”魏广老大不情愿,原本还打算看了酒坊之后晚上去县里**的。
“小师妹,马车在那边,等会你坐我的马车,我同孔文他们挤挤就成。”
说来魏异并未给儿子添置马车这种极度奢侈的交通工具,牛车又比较慢,魏广每次便蹭孔文的马车坐,现在王宣之考虑男女有别,便提出将自家马车让与范慧兰,自己这边三人挤一架马车确实有些挤了,王宣之便索性坐着车辕上,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孔文便说王宣之最近变化挺大,用他的原话便是“颇具君子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