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蓝紫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有一丝侥幸。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任何血肉之躯能在那种程度的爆炸下存活下来,再高明的身手,再强健的体魄在大威力的火器面前仍然脆弱的如同易碎的玻璃。
只是为什么还会有知觉?
她睁不开眼皮,她动弹不了身子,她甚至无法收缩一下手指。
她彻底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掌控。
如果不是因为那道在鼻尖进出的气息,如果不是胸腔处微弱却又确实存在的脉动。
她都会认为自己已经来到了那个一心向往却无法主动奔赴的世界。
这样都能不死?
真是奇迹啊。
而那个温彻斯特家族的女人,真的是个疯子啊。
既然她还活着,那么爆炸时候被她挡在身后的陆迢迢,存活的概率应该相当高。
这样的认知之下,事发时无法平复的内疚终于稍稍减轻。
是她把他强行拉入了她的世界,是她让他遭遇了一个普通人在寿终正寝是才会经历的生死。
她对他有责任,在没有收获他的爱情之前。
只是到底要花多少钱去韩国做整容手术呢?
这真的是个棘手的问题。能够存活下来已经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万幸了,而引以为傲的身体所受到创伤只怕是难以估量了。
碎片?烧伤?
对了,还要准备两个人的价钱。
思虑间。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言蓝紫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不知性别,不知年龄的人静静站到了自己身边。
她做出了努力,她希望能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的事实,她必须要了解整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任她费劲了心神,紧闭着的双唇仍然牢牢黏在一起。
这种尝试一直持续到令她自己都开始感觉到厌烦。
徒劳无功终于被放弃。
她只好耐心等待,她希望这个人能说些什么,在那些自言自语的感慨中也是能分析出一丝蛛丝马迹的,这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声音终于响起。
是女子沙哑的哭泣。
能为自己的安危而哭泣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医护人员,白衣天使哪里有时间为生命感慨,言蓝紫的脑海瞬间划过好几个名字,却始终无法与这个女子沙哑的声线划上等号。
哭得太多了,声音都沙哑变形了?
言蓝紫一直很是讨厌女人的哭泣,因为在她看来女人的哭泣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谓的事情,女人的哭泣唯一的功效就是让自己显得更加软弱,根本对抗不了那些恶意的不公与压迫。所以她分外受不了那些如泣如诉。
但是此时心头炽热的暖意却让她无法生出厌憎之情。
等醒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笑话这家伙,哈哈。
不再刺耳的哭声足足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然后在言蓝紫的五体投体的敬佩中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再又延续了小半会之后才最终划上句号。
言蓝紫在心中吐出一口长气后满怀期待,是到了说些什么的时候了吧。
然而却再度迎来了失望,女人在表达完那份真诚到不容置疑的悲伤之后,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只是留下一声叹息,离去的脚步声已然响起。
言蓝紫的满腔怨念只能无奈化作腹诽:“拜托?真的没有这样探望病人的,你好歹说句我下次再来看你会死,你把我当死人啊。”
在漫长的等待中,时光的流逝总是难以界定。
在言蓝紫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之后,动静声终于再次响起。
与先前那道孤单的脚步声不同,这次有很多人,她听到了很多声音,有男人沉重的呼吸,有刚才那家伙的轻泣,还有一种似乎是木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被挤压的咯吱咯吱声。
然后又是一阵闷响,似乎是什么很重的物体被搁置在了地上。
只是他们都保持着沉默,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言语。
对于这些奇怪的声响,言蓝紫倍感疑惑,而这种沉默,却使得言蓝紫的疑惑上升到不安。
“抬她过来。”一道厚实的男子嗓音响起。
这道语音过后,言蓝紫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被好几双有力的臂膀所抬起,然后搁置在了一个柔软的平面之上,而这个平面的空间似乎并不是很宽敞,在过程中,她的臂膀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东西。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要做手术的推床也太小了点吧?”言蓝紫心中的不安更甚。
位置被移动过后,可怕的沉默再次出现。
言蓝紫的思绪被这股可怕的沉默所激发:“不对,这绝对不是做手术的推床,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滚轮的声音。”
“那么?这承载着自己身体的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答案在哭诉女人的请求中揭晓。
“张大哥,让我再看看我家小姐最后一眼吧。”
言蓝紫强忍着才没有让她那从枪林弹雨,刀山火海里面走出来的心智崩溃。
她听不懂那个自己错以为的女子口中的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个明显是针对她所说的最后一眼四个字仿佛落雷一样轰在她的心田。
思维运转至极限,那些沉默,那些哭泣,那些不解,一副匪夷所思却又在情在理的画面拼凑着在言蓝紫脑海中浮现。
“你妹啊,这是棺材埋死人的节奏啊。”
言蓝紫就快彻底疯掉了,就算当年和那个男人并肩冲进世界第一杀手家族温彻斯特集团的大本营的时候,她的心情也没有此时百分之一的凌乱。她想不通这个年代了怎么还有如此草菅人命的医院存在,有没有死,听一下呼吸,测一下脉搏,看一下心电图,随便怎么一弄不就知道了?怎么就把自己送到一个稀里糊涂的地方,然后让这群稀里糊涂的人把自己活埋。
就算是自己成了植物人,也不能这么做啊。
她要告他们,不论这是哪家医院,国家的私人的,身后有什么强大的背景,政界还是军界。
只要她能活下去,她一定要让这家医院关门,涉入的相关人员,全部要把老底坐穿。哪怕是要动用以前的关系也在所不惜,哪怕这样的结果会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再享受安逸的生活,她也一定要这么做。
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她要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