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垂之时,趴在床上的女子微微睁开了眼睛。
到底有多久没有经历过如此深层次的睡眠了?似乎可以直直追溯到那段战火纷飞的日子了。
紧接着,那个男人的脸便浮现了上来。
仍感意犹未尽,只是饥肠辘辘的空腹感作祟之下,暂时不得不做些妥协。
刚刚起身。
吱呀一声。
房间的门就被从外推了开来。
“先生终于醒了。”
言蓝紫看了满脸急切的应如是一眼道:“应姑娘一直守在门外?”
这个女人已经成了唯一急切之人。
应如是微微点了点头:“先生应该饿了,可要吃点什么,我熬了粥,还从巧味轩里买了些点心。”
“一并拿来吧。”
看着快步离开的女子。
言蓝紫心下一阵唏嘘。
虽然在之前,对这个女人的厌憎曾经直飙到极致,可是当此时安危不再成为问题之后,面对这个女人之时,她又发现自己其实很难升起什么负面的情绪。非要说的话,也只是深深的可悲。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那惹人怜惜的气质在作怪,更多的还是安敬思展现出来的态度。
“她必须死。”平淡的,果断的,强硬的,没有一丝犹豫的。
哪怕咎由自取,也是曾经有过水乳交融的亲密啊。
精致的糕点在饥饿面前没有任何意义,草草果腹之后,言蓝紫适时开口。
“应姑娘能做些什么?”
既然没有意义,何必吊着他人的心思。
应如是愣了一下后道:“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还请先生教我。”
“我当然会教你,可是应姑娘如果连自己能做些什么都不明白,我教你又有何用,如果我只是一味的教你,到头来,证明的也只是我的价值,而并非应姑娘的价值。”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伤害于代王啊?”
“我什么时候叫你思考如何伤害于代王了,这是我的事情,而非你的。你只要弄明白你自己到底能干什么,然后在整个事件中展现出来,这就可以了。”
“这场戏,注定了我是主角,而你只是一个配角,你要在我的光辉之下尽可能的展现你自己,你要把自己的潜力掏的一干二净,我这样说,明白了没有?”
应如是沉思了片刻后道:“我能。。。。。。”
言蓝紫出言打断道:“你现在无须多说,一个人彻底审视自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可能仅凭这么一丁点功夫就可以完成,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你真的想不出来为之。我们的时间还是有的。”
“我。。。。。。咳咳咳,我明白了。”应如是裹紧了一下身子道。
看着那张在烛光之下能让所有男性揪心的苍白脸庞轻微颤动,言蓝紫心有所动。这已经不是应如是第一次展现出寒意了。
“应姑娘的伤怎么样了?”
“很重,而且吴貂寺留了一道寒气在我体内,在没有驱逐之前,我连运气疗伤都做不到。”
“到底有多重。”
“且不说动不了手,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会死。”
“应姑娘有没有办法?虽说我们的计划并不需要多少的武力,但是有武力,有些事情总是方便一些。”
“我会想办法的。”
“应姑娘是怨情宗的弟子吗?如果是的话,这层身份也是你的价值之一。”
“我的确是怨情宗的弟子,但是宗门在此事上绝对不会帮我的,先生是不了解怨情宗才会有此说法。”
排除了最后一丝顾虑的言蓝紫奇道:“难道怨情宗怕了代王不成?”
“并非如此,以代王的武功,江湖上的门派没有哪个敢说不忌惮于代王的,各名门大派也是如此,但是如果要说怕的话,怨情宗才是最有资格说不畏惧代王的门派,因为怨情宗从建立至今,虽然多在西北活动,但是从未有过宗门所在。”
少了怕人家找上门来的顾及,说话至然也有了底气,家大业大,自然牵扯越多,顾及也就越多,这并不是什么难懂的道理。
“那怨情宗为什么不帮你?”
“因为这件事,我的确做错了。”
“怎么说。”
“虽然对于江湖上来说怨情宗是一个相当神秘的门派,但是对于内部弟子来说,怨情宗其实很简单。怨情宗内不像别的门派有什么三规六律,行事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开派祖师发下的宏愿。”
“行,为天下不愿意受欺凌之女子鸣不平之事。”
“如果我要找那幕后之人报仇,宗门自然会派高手前来帮我。可是我想对付代王,就算有人来,也只是一些私交好的年轻同门,他们来了也帮不上忙,我又何苦害了他们。”
“行,为天下不愿意受欺凌之女子鸣不平之事。”言蓝紫在心中将这句有些拗口的宏愿细细念上了几遍,发愿者当时怒其不争,痛其软弱,恨其不公的情绪顿时一跃而出。
“怨情宗里面不会全都是女子吧?”
“先生为何这样说,怨情宗内虽然女子为多数,但是男子还是有的。有些同门的家人也会加入怨情宗。”
“能将宗派名字取成这样的,开宗立派者如果不是为情所伤,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既然当初那个创始人没有偏执到天下男子皆负心的地步,那么这个宗派在精神层面就是正常的,这样有意思的妇联组织,有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打定主意的言蓝紫语锋一转道:“说说齐王的事情吧。”
有些事情,安幕遮原本也可以给她解答,但是如果她的猜测出现了偏差,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此时对她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应如是才是最好的选择。
“先生说的是我说齐王阻拦吴貂寺的几率比别人要高的事情吧。其实齐王并不是当今天子的亲生儿子,他本姓苏,吴貂寺是他的舅舅,与他的父亲原先都是朝中大将,在陛下御驾亲征的衮州之战中其父与吴貂寺为让陛下逃生,一人战死,一人身残,而齐王的母亲也是为了保护陛下而身受重伤,以至于熬到生下齐王就撒手人寰了。齐王刚出生,陛下便认其为子,并不顾群臣死谏立即加封为王,以国号赐之,与国同存,世袭罔替,福禄永享。”
言蓝紫默默颔首,原来如此,初始她还以为大齐与齐王的齐只是音同而已。这样的话,令她疑惑的一切就解释通了。
因为安幕遮,或许该称为苏幕遮,在皇位的继承上没有天然性和可能性,所以他不需要和安幕遮的兄弟们走到那一步。
这也解释了安敬思对于安幕遮插手的愤怒,如果安幕遮不介入,以他的尊贵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坐看潮涨潮落,作他那可以与国同存的齐王。毕竟无论谁做了皇帝,对于这个不会威胁到皇位的兄弟,多都可以保持一种对先王恩宠的大度。
但是他介入之后,这种殊荣已经荡然无存了。
安幕遮的付出,不可谓之不大。
“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应如是犹豫了一下,一边收拾碗筷以边发问:“先生能否告诉我先生到底准备如何伤害代王?”
“是想图个心安吗?知道这事对你无益,你权当我只是诈你而已吧,人在绝境之下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有时候连自己都会吃惊。放下这些碗筷吧,我自己收拾就行,其实我不大喜欢被人伺候。”
应如是并未停下手中动作道:“先生说的有理,我知道了,往后不会再问。这些小事还是由我来做吧,我自知对不住先生,也无法偿还,只能做做这些事情图个心安了。”
“既然如此,就随你吧,还有,这虽是你的居所,但是既然我已经住在这里了,下次你进来之前,不妨先敲敲门。”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言蓝紫点了点头,然后揉了揉太阳穴振奋了一下精神,心中默念。
“陆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