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番指责,言蓝紫顿时头大如斗。
安幕遮话语中的核心思想,是一种门客可以为主上付出性命的“契约精神”。但是别说她不是安敬思的幕僚,就算她是,也不可能为安敬思做到那种地步。
能让她为之付出生命的事情当然有,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这种利益交错。
这世上哪有打工的会为老板付出生命的。
言蓝紫很是无奈,她不认为自己的所为是高尚的,但是绝不至于安幕遮所认为的那般低级。
根本的观念冲突注定了这是场无谓的谈话,而安敬思似乎又不愿告诉安幕遮事情的真相。
在安敬思为了他直叛圣意之前,她完全可以对这种误解置之不理,但是此时却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她与安幕遮之间已经注定了会有相当多的交集,有些事情还是敞开来说比较好。共事之人心存芥蒂,必定有害行事。
“幕僚并非死士,并不是所有的幕僚都能做到齐王的要求的,有些故事之所以可歌可颂,归其缘由,还是因为其少。齐王未免将要求定得过高了。”
“先生说的我明白,这世上的幕僚,其多数还是那种抱着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的商贾市侩,若主上失势,则树倒弥孙散。”
“齐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指责于我。”
“我并没有指责先生,我只是说先生不是个好幕僚,没有说先生不配当一个幕僚。”安幕遮转向安敬思继续道,“昨日之事,纵是有错,也应该是代王的错,而非先生的。”
“代王错在哪里?”
“先生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良于行,代王竟然连一个贴身侍卫都没有替先生安排,这难道不是大错特错吗?先生这等大才,莫说前拥后呼,就算以国士代之,也不为过。昨日先生身旁若有一位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何至与此?”
“这一点,的确是本王思虑不周,只是幕遮到底想说些什么?”
言蓝紫同样疑问于此,刚开始,她以为安幕遮的责难是为安敬思的“打抱不平”,但是在他又打了安敬思一板后,事情显然并非如此。
“我只是希望代王与先生之间不要心存芥蒂,在此间事了之后。毕竟,你们都没有做到最好,还请先生继续尽心辅助代王。”
“原来如此。”言蓝紫心下释然。
如果她与安敬思之间真的是主上与幕僚之间的关系,那么安幕遮的所为的确是十分必要的。
哪怕安敬思再大度,哪怕她还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也不可能将昨日之事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他的幕僚为了性命而选择背弃他这一事实终究会如刺在喉,让其不适。
而她作为一个幕僚,在做出了此等背弃主上之事后,哪怕被原谅,也不可能彻底释然的。就算不至于终日惶惶,也难逃辗转反侧思量之苦。
有些问题,摊开之后总是更容易解决。
可惜她与安敬思之间的关系并非真的如此简单。
只是针对这位对安敬思之事分外上心的皇子,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言蓝紫坦然一笑:“齐王上心了,就如代王所说,一切留在昨日,不再复提。”
“理当如此,不再复提,幕遮还是先解决言先生所中之毒吧。”
安幕遮神情一滞,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你们如此从容,难道是我多此一举了,也罢,先生说说应如是是如何替你压制毒素的?”
仅仅稍微随意了一点,就让安幕遮有所怀疑,言蓝紫不得不佩服安幕遮的心思细腻。
“这一点她倒没有瞒我,同样是以她自身血液为引,剪落左手五指指盖浸泡其中,每一片指甲都可以压制毒素十来日。”
“她不是不骗你,而是没有这个必要,她的指甲应该早就做过处理,以备不时之需,让你知道也无妨。”安敬思道。
安幕遮点头道:“不错。你这么说我更有把握了。正如吴貂寺所猜的那样,应如是应该西北怨情宗毒情一脉的弟子,这一脉极为擅长用毒,而且习惯一手掌生,一手掌死。这毒即便没有她,我也可以无限期的压制下去,但是真正要解的话,如果没有她们的独门解药,则会相当棘手。”
“怎么个棘手法?”安敬思问道。
“这毒毒性一般,恐怖在粘性极强,几乎可以说是深入骨骼肺腑之中,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狂暴之力强行逼出,可是如果在言先生体内灌注足以驱除毒素的凶猛真气的话,早在把先生体内的毒素排出之前,先生已经毙命了。”
“那该怎么样?”言蓝紫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落在先生自己身上,只有先生自己可以救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习武?自己将毒素排出体外?”
“的确如此,这个方法虽然耗时,却是最为妥当的。就算先生达不到那种高深的境界,只要先生强健筋骨体魄到一定程度,那时候就算让人代劳,也无性命之忧。”
安敬思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继续道:“此经名为沧浪潮,功法刚柔并济,我也是偶然得之。虽算不上绝顶功法,却已是我能外传的最为高深典籍,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言蓝紫心生感慨,对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武功,她都不会嫌弃,只是安幕遮的面面俱到让她一时间有点不知所以。
这本沧浪潮肯定不是一般的功法,这一点从安敬思的神情便可一见端倪。
恍惚片刻后收下秘籍笑道:“齐王如此情重,就不怕这本秘籍打了水漂,我可是有过不良记录的哦。”
“呵呵,先生不是说过不再复提了吗?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相信以先生的为人,我若待之真心,先生必抱之以真意。再者,先生若能武艺有成,先生的助力则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齐王与我相识不过一日,难道就这么确定?”
“有些人相识一生,未必相知,而有些相知,或许仅需一瞬。纵使我错了,先生之才,也值得我放手一赌。”
“齐王的心意我收到了,我定会尽力辅佐于代王的。不过,我对于武学一事,一窍不通,该如何修习这沧浪潮,还望齐王多多教导。”
“那是自然。”
正当言蓝紫的意满志得间,安敬思突然出声道。
“这沧浪潮,言先生不能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