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谈判双方都各不退让之时,谈判自然就进入了僵局。一个高明的谈判专家懂得如何以每一次退让获取超越退让的实际利益。
言蓝紫已经不指望所作所为完全与谈判宗旨背道而驰的安敬思能懂得这个道理了,她只能转而去奢望安敬思的办法能够起效。
“刘武,立即回府领一队人前往眠月楼,把与应如是交好的所有人都抓回王府,无论男女,不计老少。”
“末将领命,但是若有人相阻该当如何?”
“眠月楼之人无须理会,眠月楼外之人你大可替本王问一声,他们是否真的做好了与本王正面为敌的准备。”
“代王殿下此举有失妥当吧,如此公然扰民,怕。。。。。。”
吴貂寺的劝阻尚未说完,便被安敬思打断。
“父皇那边,事后我自会请罪。”
安敬思顿了顿道:“左宗正,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本王也没有必要在此逗留,应如是此人,我马上就要带走,有什么不符规矩的地方,还请见谅。”
这声见谅到底又多少诚意,左宗正又怎会不知,急忙应道:“本官怎会是那种不知变通之人,事关言先生性命,理应一切从急。”
安敬思冰冷如霜的面孔稍稍缓和:“既然如此,本王承情了,告辞,诸位。”
“代王请留步。”
已经迈开步子的安敬思缓缓回头,眉头满是愠色:“吴貂寺还有何事?”
吴貂寺笑道:“代王莫急,既然代王执意如此,本官当然不会阻拦,只是陛下曾言,若殿下是清白的,那试图诋毁天家威严的不法之徒,是必须严惩的。所以本官这副老骨头,还不到清闲的时候。”
“这。。。。。。”
安敬思的犹豫间,吴貂寺再次开口道:“代王若有不方便的地方,不妨将审讯放在宗人府内,此间场所,工具一应俱全。”
宗人府地下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内。
言蓝紫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此时此刻的她并没有品味其中滋味的闲情雅致,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驱除体内那股寒意罢了。
就在这所房间的不远处,一场恶毒血腥的刑讯正在上演。
那些不时爆发出的求饶与惊叫,痛苦与大骂,每一道声线都让她的身体愈发冰冷。
她在挣扎,她在犹豫。
如果这一切只是单纯的发生在应如是身上,她的心绝对不会为之所动。
就算应如是给她下毒的理由再高尚再伟大,也改变不了她方法的邪恶。既然行了恶,自然要付出为恶的代价。
可是那些此时正在遭遇痛苦的人们不是的,如果说无辜,较之她自己,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辜。她至少以一个揭露者的身份介入了,而他们则是彻彻底底的没有牵连。
她想阻止,不仅仅是因为理智告诉她那些展露人性之恶的行为实际毫无意义,更因为心中的道德标杆。
但是她同样无法否认心中的那丝渺茫希冀,如果安敬思做到了,她就无须面对死亡了。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以安敬思所表现出来的强势,就算她制止,也只不过是场徒劳罢了。
“容我再为先生把把脉如何?”
言蓝紫看了坐在身边的安幕遮一眼,将手递了过去。
然后一股暖流从那两根修长的手指缓缓进入她的体内。
这并不是诊脉,然而言蓝紫并没有拒绝,这股暖流的确让她颇为受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不像之前那样冰冷了。
感激一笑。
“言先生是不懂审讯之道吗?”连温柔都展现的小心翼翼的安幕遮突然发问道。
“齐王为何会这么问?”言蓝紫微微颔首。
“我只是随便猜猜,不然先生此时应该在那个房间的。”安幕遮伸手指向仍有声音不时传来的方向,“毕竟,这件事可是事关先生的生死。”
言蓝紫也不解释自己其实颇为擅长审问技巧的事实,只是点了点头道:“那齐王为何也会坐在这里,一个捕快,不可能不会对这方面没有涉猎吧?”
安幕遮摇头道:“算不上精通,凑活着够用而已,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只是单纯的因为不喜欢那边的事情而已。”
“哦,”言蓝紫猛然记起安幕遮当时对应如是牵扯无辜的指责。
“那齐王怎么不加以制止?”
安幕遮猛然一愣后方道:“我若制止了,先生的毒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言蓝紫浅笑道:“呵呵,只是说笑罢了。”
安幕遮同样笑道:“还好只是说笑,不然我还以为先生是替代王来试探我呢。”
言蓝紫故作讶然道:“以齐王和代王的关系,还需要我一个外人来试探?”
安幕遮也做讶然道:“怎么?言先生说笑就是可以,我说笑就是犯法了?”
言蓝紫沉默了一会后道:“齐王不像是一个会逗人开心的人。”
“我的确不是很擅长,不过我自认刚才表现还不错,这种事情难道还能写在脸上不成?”
言蓝紫静默无语。
原来连安幕遮也不看好安敬思的所为,那份温柔,或许是出于本心,但是那番侃笑,只不过是对可能将死之人的善意罢了。
不过多说说话也好,起码可以分神不去思考那些东西。
“齐王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
安幕遮微笑道:“怎么个奇怪法?”
言蓝紫正色道:“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会好端端的放着安逸奢华的王爷不去做,而要去当一个饱受风吹雨打的捕快。”
安幕遮摇头道:“奢华这词说对了,安逸倒是真的不见得。其实答案挺简单的,因为我和先生是一路人。”
言蓝紫讶异道:“和我是一路人?”
安幕遮点了点头,很是郑重道:“不错,我和先生是一路人,都是那种分外享受扫除雾霾,拨云见日后那一刻喜悦的人,我们所追求的并不是物质上的东西,而是抽丝剥茧,得出真相之后的精神享受。”
言蓝紫笑道:“齐王为何如此肯定?”
“先生也无须否认,我自认阅人无数,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当先生之前沉醉在玉佩之上所得之时,那份源自骨子里的喜悦是无法掩饰了,我看见先生的时候,仿佛看见了我自己。”
“啊。。。。。。”
一声超越以往的尖叫爆发之后,之前断断续续发出声响的房间彻底没有了声音。
片刻之后,双手满是鲜血的安敬思走了进来。
满脸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