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且布满老茧的手掌平摊在应如是身前,直接了当。
“解药。”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应如是垂首喃喃道。
“爱情面前,女人就像是一个傻子。”
言蓝紫心下唏嘘,安敬思在与不在,应如是完全是判若两人。
安敬思不在时,他面对权势滔天的天子身边第一近臣也可以毫不示弱,也可以与自己这等世人眼中的高人针锋相对,还可以与安幕遮平等交谈。
安敬思在时,她之前未出一声,现在又如此怨女作态,明明是占据上风的大好形式,一出口没有服软更胜服软。
言蓝紫肯定这一切并不是出于演技,因为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差异太经不起验证,效果只会适得其反,而应如是已经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不是这种程度的对手。
误以为她傻的人现在已经身中剧毒。
只能归咎于特定时间指向特定人物的特定情感。
好比事业遭受极大挫折的男性在爱妻怀抱中流下的眼泪,好比性格冷漠高傲的冰山美人在钟情男子臂膀中的动人娇羞。
“解药。”安敬思的回应仍然只是两个字。
应如是微微抬头,双目之中满是湿润,怅然道:“难道你就不能问问我到底想要些什么吗?”
“你要什么,与我无关,我所要的,只有解药而已。”安敬思依旧不假辞色道。
“解药,我终究会是给你的,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当是你对我的施舍也行。”
“施舍?你并不是在寻求施舍,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威胁我,而我决定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威胁,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到底给是不给。”
“。。。。。。”
安敬思满脸戾气,语气阴沉如冰道:“如果言先生死了,我会让你刻骨铭心的尝受一下连死亡都是一种奢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滋味,我会找到你剩余的家人,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如何经历这世间最最残忍的折磨。”
“如果你不帮我,我哪里还有什么家人,至于我自己,从我伤害你那一刻开始,我其实就已经死了。”
“就算你没有了家人,但是你还有朋友,就算你连朋友也没有,你总有和你生活相互交集的对象。那些帮助过你的,或者接受过你帮助的,我会统统把他们抓起来,然后让他们为曾经与你的交集而悔恨痛苦,让他们在地狱里也不忘诅咒你给他们带来的不幸。比如说那些追求你的公子哥,比如说眠月楼的嬷嬷和丫鬟,比如你的宗门。”
言蓝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番言语已经不是简单的恶毒能够形容。
在这两天的接触,她知道安敬思无疑是个相当强势的人,但是不曾预料到竟然强势到这种地步,面对威胁,不仅半步不退,反而步步紧逼。
强势到疯狂。
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她没有去探究安敬思此番作为的原由,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时间。
因为应如是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相当的不稳定,她能想象这个女人在这几天所承受的压力,一边是血亲之人,一边是所爱之人。
无论怎么选,都是痛,都是错。
而做出了选择之后,她的内心,除了无比的自我憎恨,还能剩下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的她,又怎么能受得了安敬思这个她所爱之人如此的刺激。
事态如果朝着这种势头下去,这场谈判崩掉的可能性相当之大,而其后,身中剧毒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还请代王不妨一听应姑娘到底想怎么样?”作为她的幕僚,她已经给足这位主子形式上的尊重了。在这场事关她生死的事件中,他当然也要给她这位帮助他洗脱污蔑的高人尊重。
酝酿在眼眶之中的泪水终于划落,动人的双眼中闪现出希冀的光芒,那是悬崖之下的一株歪枝,那是汪洋之上的一块浮木。
“请言先生救救我的弟弟。”
这样的请求言蓝紫倒是真的始料未及,本以为应如是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应该是关乎自身的。但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应如是本来就是为了他的弟弟才会诬陷安敬思,要给他抹黑的。
而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个层面的最大原因则是,这是一个根本无法被满足的请求。
不管应如是与挟持她弟弟的人具体达成了什么协议,在应如是失败之后这一切都是无从谈起。连应如是都没有了价值,他弟弟怎么可能还有用处。
他只能死。
这座被大齐权利中心注目的宗人府,那些代表各自势力的眼线。
应如是失败的消息很可能已经被传递在各自的路线上。
功亏一篑之后的权衡,自然是干净利落的清扫。只是到底什么时候消除隐患,那就取决于主事人的各种思量了。
虽然并不抱有期望,言蓝紫还是尝试一问。
“威胁你的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收到了一封信,在那封信收到之后我才知道我弟弟失踪了。”应如是轻轻摇头。
虽然说争夺九五至尊的龙椅之时,斗争激烈到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诬陷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在斗争之初,局势尚未明朗之时,换做言蓝紫自己,也不是在弄混这潭水的时候泄露自己的身份,越早表明意图,自然越早受到攻击。
“那封信现在何处?”
“已经依照信中的吩咐烧了。”
在那封信上言蓝紫自信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一坨灰烬,纵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原本就微薄到极点的一丝丝可能也被否定。
言蓝紫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安敬思道:“我没有办法。”
解救应如是弟弟这件事情上,她做不到,安敬思自然也做不到。但是她得以存活的关键还是在安敬思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如果还有能让应如是改变主意的,非安敬思莫属。
“别说我做不到,就算我可以,我也不会去救你弟弟,拿出解药吧,不然我之前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生效。”
言蓝紫为之气结。
她早前之所以打断安敬思的话,就是认为安敬思这种应对方法是行不通的。
她不信安敬思领悟不了她的意思。
然而安敬思不仅还在坚持,反而变本加厉。
心头无力更甚,却偏偏没有办法。
这种时刻,并不适合指责安敬思的行事。
同一阵营之下的内部分歧,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适合被拿上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