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陷入沉睡之前,总是习惯去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梦中无需费力和痛苦,自己统统可以改写局面,没有无法拥有的东西和没办法做到的事,人总是愿意在无能为力的事上做梦抱以幻想然后得到短暂的满足。
但是慢慢地林凌逐渐沉迷于在脑海里重演一些当天有意思的回忆场景,不过是抽离出来的第三视角,像是人间游戏一般,重复着不同走向的一样的剧本。
人会因为想要什么而愿意成为某一个人吗,也会存在不惜代价去替代某人的人吧,但真的如愿“得到别人的人生”真的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吗。林凌在观察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的时候时常想,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怎样的呢,每个人的眼里因为意识和想法不同看见的自己也不尽相同,明明只有一个个体,却因为遇见不同的人而有各种各样的存在方式。就像在说,
“遇见你,我又崭新的活了一遍不同的自己。”
这样的可能性让人兴奋得颤抖、害怕得无处可逃,就这样在每时每刻猝不及防的遇见了谁,连变好变坏的准备都来不及,造就了又一个不太一样的自己。
林凌躺在床上恍惚间又看见宿舍顶楼的平台上蜷坐半靠着休憩的少年,自由而随意得等风来,把略微汗浸湿的衬衫吹的呼呼鼓起,背后是遥远却环绕着的大山,站在他的身侧,听着匀称的呼吸声,好奇的在心里揣测着他度过的是怎样的人生岁月。有一种直觉告诉林凌,有些人的遇见将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大概是对住宿生活的不适应,林凌在后半夜里越发难以入睡,疲惫的熬夜让眼睛变得酸痛,闷热得转辗反侧,耳边只有天花板上呼呼转动的风扇声和均匀的呼吸声。
下午漫不经心的和陈槿一前一后的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后下午了,宿舍门半掩着似乎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到了。陈槿和林凌先到把行李放下时选了右边的床位,因为陈槿想要门口靠窗的位置,林凌自然得就把行李放在右边内里靠墙的床下。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对床下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盆郁郁葱葱的绿萝,床铺和书桌都整理得干净而井然有序,一个正在为手里的木吉他调音的男生听见脚步声顺势抬起头来,一边看了看林凌和陈槿,一边拨了拨琴弦淡淡得说“我叫骆月琛。”。白皙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变化,眉宇间清秀不张扬,给人一种清淡却又平稳舒心的感觉,只是不常对上的双眼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林凌不由自主得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在整理打扫宿舍到差不多结束时,一个高大的影子被身后宿舍外的夕阳拉的很长映射在地上。这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手抱着足球的双颊绯红的男生叫张逸淳,还没等他自我介绍就知道了,无论是球衣上的缩写还是靠在门背后的滑板上喷漆的名字,都带着鲜明的个人痕迹。
有些热血是神奇的传染因子,笑意和愉悦都发自内心的传达给身边的人,像是蓬勃不息的太阳悄无声息的暖意,张逸淳就是这样的人,投射在人身上所感染到的温暖带着毫无防备的善意。张逸淳笑得双眼月牙湾,像一个天真灿烂的邻家大男孩和每一个人打了招呼,突然听到林凌是当地长大的时候惊喜地大呼了一声,无论如何都要和林凌约定带他去市内那个最大的体育馆看冬季球赛。林凌像是被一只高兴得使劲摇着尾巴的大型犬缠上似的,只好宠溺得不断点头答应他。一边的骆月琛也受不住陈槿直勾勾易懂的眼神,便稍稍试探的说,“要不要试弹一下”,把琴递给他。本来一直板着脸没有表情的林凌一下受宠若惊得别过脸,才伸手去接琴,生怕别人看见脸上一抹淡淡的绯红。
”原来还会脸红啊“
旁边的三个人都看在眼里,然后各自在心里噗的善意的笑了,又默默地默契的没有说话。陈槿接过琴随意弹拨乐几下,听得出是刚入门的青涩琴声,但不知道是因为本人多多少少倾注了些许感情还是这把琴的珍贵,琴声格外的悠扬。周围的人都不出声静静的听着。好一会儿,琴声突兀的停在了原本不会停下的地方,有点心里不舒服让林凌很在意正想询问,却被一旁的张逸淳抢先了一步开口,
”陈槿和林凌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一直在坚持着的。“
问题如同鱼骨扼喉,两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其实俩人都是各自无法表露,无法托囊而出自己到底热衷的东西算不算还存在着,”一直坚持“真是讽刺又心痛的字眼。林凌扯了扯嘴角,轻轻地说”之前喜欢写写东西,也不是什么坚持的喜好,就是……习惯之类的吧……也是……挺喜欢的吧……“吞吞吐吐的说了实话也让自己吃惊,原来心里是这么留恋,留恋到只要有人愿意倾听就像尽情述说的地步。张逸淳并没有发现林凌的异样,把头扭转好奇的望向陈槿。他只是抿着嘴看着窗外,然后缓缓地回头简练的说了”画画“两个听起来沉甸甸的字,与陈槿不同,像是沉着考虑许多后抱着的觉悟,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感情。这都被心思敏感的骆月琛看在眼底,但他并不是喜欢探寻别人隐蔽处的人,只是佯装坐累了站起来,问道”饭点了去吃饭吗“。大大咧咧的张逸淳便欢喜的应了,搂着陈槿的脖子一边说以后要让他帮自己画一幅篮球队的海报一边催促着其余的人一起下楼。底下暗流晦涩的话题很快就被带过,一个宿舍朝气正青春的少年们在打闹笑声中一起前后下楼往饭堂走去。
陈槿在四人中总是走的稍稍靠后一点,是喜好也是习惯,因为可以看见前面三个人的背影,可以观察着每一个人不同的动作和气息,但是,陈槿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他认为多么舒心而和谐的这一幕,以后会成为每晚深夜痛苦的梦魇,摆脱不了的幻影与苦楚。
仅仅是望着他们的背影,孤独无援的锥心感会这么深彻。
但此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夕阳拉长的三人背影的温馨场景,和耳边一些虽然无聊却能让人轻松笑出来接应的话语。
仔细想想,当人与人熟络起来后,特别喜欢有意无意的询问对方关于自己的初印象,尤其在女生之间,询问的人心里无非也是在期待着对方给出一见如故或者褒义的说辞,即便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对某个人的初次见面的回忆。
所以那时,瘫坐在血泊中空洞的眼神望着一堆混乱的碎片的陈槿,颤抖的双手沾染了暗红,无论怎么努力回忆也是徒劳,根本无法回想起这时四人在暖洋洋夕阳下的和谐温柔的场景,碎片被浸染模糊,取而代之的只有眼前嘶吼着、嬉笑着、啜泣着、乞求着令人惊悚的陈槿。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或者应该准确的说,是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