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段龙高中没有上,初中毕业后,也没有单保国运气好可以接班,然后可以到矿上上班了。在家呆了几个月,家里人急了,于是,让他和他哥哥一起跑车。在矿区有一种职业,做运输。矿区的煤,一般有两个去处,一处是从矿井下采上来后,经过选矸楼(就是一种原煤最简单的净化工艺,原煤再从井下采上来时,里面有很多矸子石,煤是远古树木被埋在地下经过千百年的过程形成的,一般有一定的煤层厚度,开采的时候不可能只把煤采出来,一般会同时把煤的上面下面的岩石带点一起开采上来,利用原煤质量轻,矸子石质量重的原理,简单的把原煤处理一下。如果对煤的要求高的话,比如钢铁厂要的焦煤,就要把煤运到洗煤厂,进行深加工了),直接装进火车皮(一种运煤的火车)运走。还有一个去处,就是原煤从选矸楼出来,直接落地。落在一个煤场,由这些货车拉运,销售给没有铁路专线的客户使用。这样就形成每个矿都有一群靠运输吃饭的人。有的做运输的自己有车比如解放141,带挂,就是主车后面还连着一个副车,这样可以多拉点货。这样的主一般亲戚朋友在银行有关系,可以搞点贷款,买了车后,生意好的一、二年车钱就可以赚回来。还有的自己没有车,但跟着车主跑。也就是,车主联系到活了,和车主一块开车去装货,然后送到目的地,卸货回来。“跟车”有什么意义呢?就是车主一个人接货送货很多时候不方便,特别是长途,路上有点问题可以有人照应。比如车子有故障了,或者帮忙到个车啦,(一般长车,倒车时候需要有人帮忙看着后面和周围,为了安全)临时有事,有人看着车或者货啦,总之,一辆车总是有两个人的,车主付给“跟车”的工资。“跟车”的时间一长,行业熟悉后,人脉也有了,一般会,慢慢的自己买车。一开始没钱,先买一辆二手的,条件允许后再换辆新的。那个年代家里有一万块的被称为万元户,钱是钱呀,买辆六七万的车,那可是大事,借钱借的真是直挠头皮。敢于果断买车并努力干的,大都赚到钱的。段龙有二个哥哥,大哥在矿上上班,二哥比段龙大四岁,已“跟车”两年了,所以给段龙介绍一个“跟车”的活,很简单。段龙很快开始和一位叫谢长征的人一起,帮他“跟车”。谢长征是个土生土长的谢集镇的人,家里世代是农民,家里的土地也被矿区征收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文化,没有办法,这不,看着别人搞运输,自己拿出土地赔偿款,又找村里担保从银行贷了点钱买了部新车,经过一年多的不辞劳苦的工作,现在银行的钱也还清了,自己的本钱也回来过半了,几乎一年多挣了大半啦车钱。老婆又有了身孕,也想找个“跟车”的,(其实“跟车”的是很有讲究的,一般都是亲人、好友、至少是信得过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所以出车时,在路上,几乎是两人的命拴在一起,车主累了,一休息,那整个车,连同货可都是“跟车”的帮着照看,大多拉的煤还好,偶尔拉点水果,拉点蔬菜,或者拉自行车小家电问题就多了,所以“跟车”的人选很重要)。谢长征也是认识段龙的小哥的段峰。段峰也和谢长征一起跑过几趟车,有时自己跟的车维修或审车或这几天没货,“跟车”的也会跟别的车一、两次,说是不用给钱,但往往帮别的车“跟车”反而给的多点,一般车主一个月给“跟车”的一千到一千二百,其中包吃饭和香烟。但也有的给八百到一千的,这看车主的生意和为人了。有的车主自己的车从来不缺“跟车”的,有的车主请“跟车”的,请也请不到,偶尔去了一个人,也是干不长,这和做人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傻子”也没有天天没事在那给你送饼的菩萨,人是感情动物,要相处,要说话投机,才能在一起共事,但想不劳而获,还是回家做梦去吧。车主请别车的“跟车”的人帮自己跑一趟,一般情况当天来回的就会甩一百给“跟车”的两天以上,每天会按八十一天给,再少也得按一天七十的给,这样,互相都留个好印象。因为大家都认为谁知道哪天谁会用到谁呢,车主大方的人员就好,货源也好。车主小气的,信息往往会慢点,这个圈子和他玩的人也少,渐渐的会被挤出去。做运输在当时是相当赚钱的,运费一般按吨/公里结算,也有按体积/公里结算的(像拉矿用的木棒或竹芭片)。当日可来回的,满载货物一千左右,油钱二百左右,“跟车”五十左右,吃饭,过路费二百左右,一趟正常可以赚个五百,一年除去修车赚个七、八万。来年把车钱赚回来。谢长征的货往北徐市的多,偶尔会走趟南平市的长途。咋一听觉得做运输赚钱快,容易。其实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苦衷。跑运输不能出事故,特别是不能出人生事故。也就是说无论开多远,开多长时间几乎注意力都要集中,疲劳驾驶的出事,走运的是自己的车和人出点事,不幸的是撞到别人,那就不是小事了。轻则一年半载的白干,重则倾家荡产。不是开玩笑,谢集镇跑运输的,已有跑运输家败的先例,本来车是东拼西凑的借钱买来的车,没跑两个月出了交通事故,压死一位四十来岁的工人,结果,车买了都没够赔偿的,自己还要在监狱呆半年,那个惨呀,全家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了,一家老小吃没得吃,穿没得穿。这是给每个跑运输的敲得警钟,因此,“跟车”的也是自家人多,路上可以提醒一下司机,陪着说说话会好些。让段龙深刻明白跑运输不易的事是春节期间的一次“跟车”。
段龙给谢长征“跟车”不到一年,到了春节。做运输春节活很少,过年了,没有紧急情况谁也不愿过年用车拉货。运费贵不说了,自己家年也过不好。谢长征有一个老主顾,叫况友山。他平时就是经常用车。况友山以前是有正式工作的,在谢集西矿供销科科员,那是铁饭碗,而且供销科又是矿上的黄金岗位,大都是有头有脸的相当关系的人才能去的地方。况友山被开除,与他的工作有关系,他做供销,与外地的很多客户有关系。因为工作,出差到客户那里,客户好酒好菜的招待,时间一长,关系都处的不错。有时候煤紧张的时候,有的客户就找况友山帮忙搞点煤。几次以后,况友山发现了门道,这帮客户搞煤比上班强多了。那年代还没有“下海”这一说,反而有投机倒把的说法,没有不透风的墙,况友山找矿上销售部开票拉煤,次数一多,有人举报,矿单位领导一开始也是找到况友山谈话,让他注意影响。但况友山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呀,还是帮忙拉煤。几次后,矿研究因为他工作不踏实给他一个“记过”处分,但况友山没有改掉坏毛病,还是工作不紧急,经常办私事,经常开票拉煤。接着又有人举报,领导再找况友山,这样几次后,况友山主动辞职了,但矿上下的文件就是开除了。况友山这下逮着了,上班一个月也就是四、五百块钱,普通工人也就三百元左右,这给客户送煤,一趟就是五、六百,如果一次带两车,一趟就是一千呀,一个月来两三个客户就可以了,这是上班的人想也不敢想呀。所以,况友山被开除一年多了,一点也没有大家认为的会憔悴,反而显得很高兴。当时的人们也想不明白。
况友山对待客户也是很积极的,他家本来有矿上给装的小程控电话(那时还没有“BB”机,不上班后,小程控也被矿上取消了,于是况友山自己花了三千多装了一部程控电话。这都是不敢公开的,三千多,这是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呀。况友山接到客户电话,一般都会马上去办。
这次春节,年初五,一个客户找到况友山,很急。对方是个食品加工厂,他们年前接的外贸订单已做到尾声了,还有一些罐头杀菌、装罐、贴标、装箱就可以了。可是锅炉房煤几乎没有了,原来西北地区雪下的大,原订的煤由于交通中断没有运过来,不是一天两天煤就可以到的。这边食品厂里的货这两天就要出
因为货柜来了装不了货,海运港口再截港了,耽误发走,那损失可就大了。国外客商会起诉不说,而且货物有保质期,还有货物到港没有发走的停放费等,费用可多了,食品厂承受不起。于是要求况友山务必年初六把煤送来。这给况友山也是出了难题。矿区的地销煤销售是有节假日的,星期六星期天都开不了票,也拉不出来煤,何况这大多年的。况友山赶紧联系开票的赵丽,赵丽哪敢呀,让况友山找销售部刘主任。像分管经营的张胜利矿长,销售刘一舟主任,以及办公室张凯这都是况友山巴结的对象,平时吃吃喝喝不说,这逢年过节的必须大包小包的送礼孝敬的(那时还没有购物券,现金券什么的),偶尔去外地,会给矿领导带个家电什么的,遇到相关人员家里有个红白喜事,礼钱也是免不掉的。况友山没办法又给销售的刘一舟打电话,然后,赵丽给况友山来电话,让况友山接她去矿里办公室。况友山骑个“光阳”踏板摩托车带着赵丽开票。(当时况友山还没有汽车)开了票,况友山在销售部用销售部的电话抓紧时间联系两辆车,联系了好几家最后确定下来了有谢长征的车,都不愿意跑呀,虽然运费几乎翻番,但过年大家还是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一年休息不了几天。况友山开始联系过磅的胡勇。他没有先联系磅房的钱丽丽,他知道,联系钱丽丽,还是得找胡勇。胡勇接到电话,要求他给领导汇报一下,没办法况友山又给刘一舟打电话,刘一舟说:“你还是给张胜利矿长打个招呼,就说票以前就开好的,本来打算过完年再拉,现在没办法才拉的,让矿长给他打个电话”。况友山依照刘一舟的办法,好不容易打通矿长电话找到矿长,很是卑膝的给矿长说好话,矿长居然给刘一舟去了电话,刘一舟开始传达命令,开始调人。
谢长征他们的车已在矿门口等了一会了。这个排队拉货是个正常现象,拉煤有时需要派一天的队,平时为了可以先装货,一般晚上就把车开到矿门口排队了。这过年了,矿也是不发煤,所以没有车,就谢长征他们两辆。等磅房的来了,找铲车司机,况友山买了一条子“阿诗玛”香烟,给胡勇两包,给铲车司机两包,每辆车撂两包,自己把剩下的两包解开不停的发烟给大家。货装好已是旁晚了,冬天本来黑的就早,加上过年。于是,商量初六一早出发。车装了货,车上就要一直有人了,怕矿区周围农村的拾煤的偷车上的煤。(那个时候货车丢油的不多,油也便宜,怕丢货)于是,车主和“跟车”的轮流回家吃饭。况友山,骑着摩托车,轮流把相关人员千恩万谢的送回家。谢长征先回家去吃的饭,然后让段龙回去吃饭,并让他在家睡得觉。段龙也是个明白人,一大早就来了,替换谢长征,让他回去吃早饭。六点,天黑的很,况友山也赶到了,(货主一般是跟车去客户那里,一是卸货快,二是对方方便随便可以把账结算一下(汇款很少,除非是单位对单位,个人打交道一般都是现金)。货主不去的时候,大多情况是货车主熟悉了,且这辆车去对方那里有几次了,对方也熟悉了,放心他带货,带钱,这样货主有时候可以不去。这是过年,况友山怕有闪失,特意跟去。
两车人到齐后,后车的马彪很顺利的几下把车打着火了,暖着车。谢长征这边,一开始钥匙拧了两下,车发出起动机噌噌声,没打着。冬天,柴油机不容易启动也正常,谢长征又拧了两下,还是没着,况友山问:“换柴油了吗?(冬天中原地区,柴油要换成-10号的,可以防冻)”。“换了,前些天,比今天还冷,都正常的,今天怎么了?”谢长征回答着。接着,又拧了两下,这次,有问题了,他拧了钥匙,但没有听到反应。“这是怎么回事?”谢长征自言自语地说着,打开车门,下了车。他走到车头,对着车内的段龙喊:“你打一下,我看看”。段龙拧了一下钥匙,车没有反应,车外的谢长征做着手势,还在喊,段龙赶紧回答:“打火了,没反应”。谢长征打开车头的引擎盖,看了看,然后绕到驾驶楼另一边,躬身打开储物箱,里面有钢丝牵引绳、摇把,千斤顶等工具。他找出一把长杆螺丝刀,向后走到蓄电池边,用螺丝刀的铁杆部位瞬间短了一下电池,火花劈了啪了的响。这证明电池是正常的,用手拽了拽电池上的引线,接触良好。他屡着线,看到发动机旁边的起动机跟前,找了点电线,用电线绕在螺丝刀上搭在起动机的电源进线端,然后让段龙启动,段龙不停地拧钥匙,谢长征手拿带电线的螺丝刀轻轻一短,有火花,但起动机没有反应。于是说:“起动机可能坏了,电源正常,起动机没反应”。他这一说,可把况友山吓了一下,“这怎么办,多长时间能修好?”况友山问。“我的去联系修车的,带个起动机过来换掉,少说也要两个钟头吧”。谢长征回答说。“那抓紧时间,今天务必要把煤送到北徐的食品厂”。况友山急着说。谢长征赶紧去找电话联系修车的了。
等修车的等着启动电机赶来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谢长征和段龙帮着修车的师傅递着工具更换启动电机。刚才冻得直蹦的段龙在帮着拆、装启动机感觉不是太冷了。终于九点半左右,两辆车开始轰鸣着上路了。一辆车主车能载十三、四吨煤,后挂可以载十一、二吨,一辆车拉有二十七吨左右的货,重车速度是不快的,路好的时候可以跑到七八十码(七八十公里/小时),路不平或路窄时也就是四五十码。走了一百多公里该吃饭了,但哪里还有开门的饭店呀,大过年的,终于到了一个集镇,有个像样的商店。于是况友山,下车到商店买点吃的东西。(跑运输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送货只要货主跟着,那路上的开销都是货主的。但交警在路上开的发单是货车司机的,一般吃喝,吸烟,住宿货主就包了。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司机开车会细心,因为有的货怕颠的,如果司机不注意货物会损坏一些。虽然不会是损坏严重,也不好和司机计较,总归心里不舒服。就是煤,那司机开的用心的,一路上损耗很少,有的司机一路上洒个几百公斤正常的很,二是司机会抓紧赶路,有的司机怕累的,吃个饭都得二个钟头,货主能急死,人家无所谓,还不能催。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的。)况友山拿了两瓶酒,两个烧鸡,一大块牛肉,还有一些饼干,饮料来了。(就那个时候还没有酒驾之说。)嘴里说:“还好,这个店里有卖熟食的,大家将就一下,等回到谢集镇我好好的请弟兄们坐坐(好好喝一顿的意思)。喝酒是货车司机的常态,但都不会喝的醉醺醺的,自己又不想找死。车子要是出事了,自己也掂量掂量。但喝酒出事是有的,不然国家也不至于立法。吃喝完毕开始上路,不远前面有一段路因为修铁路道口的隧道,路面被扒开了,需要从旁边的石子和泥土混在一起的土路,又下过一些雨雪,天气冷路面上冻汽车压在这些冰渣子上咯吱咯吱的响,由于过往车辆多,路面压的坑坑洼洼,重车最怕走这种孬路。谢长征的车翻过道口,紧接着马彪的车也翻过来了,刚过道轨有点下坡,不是很陡,但路面被压的有坑,谢长征的车刚穿出来一个坑,后面就听到“嘣”的一声巨响,像雷管的声音(一种开山炸石的炸药)谢长征说道:“坏了,车爆胎了”。于是车上的人都下来了,一看是马彪的主车后胎爆了,货车的后胎一边两个胎,因为是重车,且轮胎都是旧胎,马彪不敢把车硬从坑里开出来,爆胎的这边另一个胎压力太大了,如果再爆了,就麻烦了。谢长征把车开出土路,停到一边,开始协助马彪换胎。马彪让他的“跟车”的赶快找来石块,把车堰好,害怕换胎时溜车。自己去拿千斤顶。段龙也帮着找工具卸备胎。货车一般都有一到两只备胎,长途山路多的,有时候都带三个备胎,怕修车铺远呀。(那时还没有流动补胎的)泥地里架千斤顶不容易,而且不安全。找好套筒压力杆,几个人一起卸松轮胎螺丝,在车下洒了些石子,拿出一块钢板放在石子上然后开始放千斤顶。(每辆车出车都会带一小块钢板或厚木板,就是为了架千斤顶)天冷呀,轮胎的螺丝像焊在丝杆上一样,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最后成功把备胎更换好。几个人尽然都有点出汗。况友山急的直喝饮料,他此刻肚里有火,也不觉得凉了。经过近二个小时的努力,车子开始正常行驶了。天快黑时抵达北徐的食品厂。四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几乎一天,况友山也是百感交集。这事也深深的得到食品厂的好感,也为况友山以后的发家巩固了一个好的基础。货没有再去找个地磅核实一下重量,就按谢集矿的出门的地磅票据结算了。(一般客户在接货时,会在当地找一个自己信任的地磅过一下重量,因为有的路上有损耗,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食品厂厂长安排人卸货,然后在他们在食品厂的招待食堂给他们安排了饭,酒醉饭饱,况友山带着车连夜赶回谢集镇。
段龙“跟车”一段时间后,渐渐的也就明白了一些车的知识。男人就是这样,在一起聊天除了女人是共同话题,然后就是自己分内的事多些。先知道车是如何驾驶的,然后了解车的构造作用。一年多,段龙竟然也可以开点空车(没有拉货的车)可以,减缓谢长征的劳动强度了。
这期间,刘虎,吴亮在技校,又是撩事,又是打架。但兄弟几个倒也经常聚聚。每个月可以聚个一次二次的。都是在小饭馆,单保国买单的多。段龙偶尔也买过单,刘虎和吴亮还没有参加工作,偶尔买包烟或从家里拿瓶酒。
转眼几年过去,刘虎、吴亮也进矿上班了。单保国已经谈了个女朋友。年轻人总是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上班了,开销也大了。钱更是不够花。但日子还要过,每次弟兄四个聚在一起,虽然牢骚满地,但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喝的昏天暗地。
李磊和张萍几乎是废了学业,为了那个传奇的懵懂的所谓爱情。
两个人都没有上大学,李磊上了高中技校,张萍在卫校。但让李磊欣慰的是,中学毕业了,张萍还是认可李磊的。虽然不想现在的年轻人开放住在一起,但经常见面是常有的事。其实人就是这样,轻易得到的就不珍惜,而千辛万苦得到的常常会用生命去捍卫,就像自己打下的江山不允许敌人存在。隋山市的卫校在隋山市区,而闸口技校则要偏僻些,位于谢集镇和隋山市中间。每个星期学校上课李磊会骑车在谢集镇的小百货商场门口等张萍,然后带着她把她送到卫校,再自己去闸口技校。而每到星期五的下午,李磊总会从技校早走一会,骑车去卫校门口等张萍,把她带回谢集镇。人年轻,也感觉不到累,每次李磊车都是骑得不快不慢,留足两个人的谈话时间。李磊感觉很幸福,并不羡慕那些已考上大学的同学。张萍也是面对现实,认命自己就是护士的料,对李磊也是不远不近。
李磊很快实习并上班了。高中技校二年毕业,毕业后分配到洗煤厂。卫校要三年毕业,一般毕业是到各矿的卫生院。李磊一上班不要紧,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找张萍了,特别是有了工资,积极一宽裕,接着就会衍生腐败。李磊经常去卫校找张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下班就想去卫校,仿佛卫校就是他的家。李磊第一个月的工资,开了一百九十多块钱,李磊用一百六十块为张萍买了部随身听,虽然不是名牌,但音效还是不错,就是太废电池。张萍也是很知足,每每带着随身听坐在李磊的自行车后面,很幸福状。
张萍毕业后原本应该分到谢集镇的医院的,但张萍的父亲认为还是矿务局医院大有发展,于是托人找关系,把张萍分到了矿务局的总医院。这可苦了李磊,李磊的工作单位是洗煤厂在谢集镇的南面,矿务局医院在隋山市区,在谢集镇的北面,这样,如果不是休息日,李磊要想见到张萍就要骑车几乎三十多里。天天累得不行,但幸福着。回来张萍在矿务局医院要了宿舍又好些,虽然李磊不能在宿舍留宿,但张萍不用天天回家,这给李磊创造了时间。
李磊与张萍是1996年结婚,结婚后虽然不富裕,但李磊的吃苦耐劳和张萍的勤俭持家,倒也生活的幸福美满。
“四龙”四个人真正结为传说中的把兄弟,于参加工作后一年的刘虎出的事有关。
在矿区,技校毕业的学生大多是直接进矿安全培训后就跟着师傅开始下井了。只有个别有关系,有背景的人技校毕业后会留在地面,干点辅助岗位或办公室借用人员。只有每年分来的大学生,比如地质勘探的,计算机会计等,直接回到办公室工作。刘虎被分到采煤二区,是个机釆的区。井下结构较复杂。一个地方先由国家的勘探部门把地方的勘探结果报给领导,然后上报后国家认为可以建矿的地方,开始委派建矿公司建矿。不管是煤或铁或铜的大都是这个程序。矿建好后交给矿务局组织生产。煤矿一般开始要有主井,副井,传输皮带,运输通道(火车道口)等组成,副井口由人员上下用,主井口是下料用,(煤炭采掘,需要很多辅料,比如搭棚的竹笆片,井下的枕木道轨,水泥,黄沙等。机釆队是工作面有采煤机开采的,炮采队则因为地下煤层的原因(遇到蜂窝煤,就是一小片煤然后又一片岩石的。不适合上采煤机,要不然挖出来的煤还没有岩石多,那是不行的)用雷管引爆炸药,放一炮,把煤崩塌,然后人工装到小歪歪车(一个梯形带斗的铁质运煤车,由电车头牵引)拉倒地面。井下工作很辛苦,为了完成区里下达的任务,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为了生活,又没有办法。
一天,刘虎上了井,坐在更衣室里抽烟。(井下是不允许带烟的,因为井下有瓦斯气体,易燃易爆。井下严禁有明火,这是煤矿安全生产的红线,也是高压线,违纪者无条件开除)每个会抽烟的员工,在下井和上井时,都会在更衣室抽几颗烟。刘虎的队今天有点“撇沟”了(每个队当班采煤时,区里给采煤队也就是班组下有生产任务的,一个班进尺多少是有规定的,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就要拖延点时间下班,确实因为设备故障或地质原因完成不了的,要报告区长核实后,方可下班或改变生产计划。队长一般是要表现的,大多数情况有点困难,拖点班克服困难完成生产任务。“撇沟”在谢集矿是下班时间被延迟了的意思。)正在抽烟,这时二区一队的副队长马海军进来了。更衣室南北都有更衣箱,中间有一溜的五十厘米宽的木条凳,供大家换衣服用。一队的更衣箱在更衣室的里面刘虎他们二队的靠中间,三队的靠外面。四五六队在隔壁更衣室。可能是迟到的原因,马队快速走经过刘虎时披在肩上的衣服扫了一下刘虎,刘虎的烟掉了,更衣室一般都是洗了澡来换衣服,地下有水,刘虎被碰掉的大半截烟掉地下湿了。刘虎抬头一看是马队,平时也打招呼。于是,没吱声,又从身边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点上。刘虎一边吸烟一边低着头用嘴向自己刚洗完澡的大腿吹起玩,不一会马队换好衣服,又匆匆地走过来,刘虎叼着烟在抽也没在意,马队经过坐在木条凳的刘虎时,手臂摆动幅度有点大,手臂一下子扫在刘虎的前额上,手指头把刘虎吊着的烟碰掉,但烟头把马队的手烫了一下,刘虎光着腚,被碰掉的火星烫的用手往自己身上直排,这时马队站住了,一看是上班一年的刘虎,两眼一瞪,说:“熊羔子,你怎么回事?”刘虎站那赶紧说:“马队,我坐这抽烟又没动。”(话下之意,是马队你碰到我了)马队马上用手一指,:“你没动,你看你给我手烫的。”(意思,你个小毛蛋,烫我了还敢跟我叽叽歪歪)刘虎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喷过来。(上班喝酒也是不允许的)刘虎一看马队相似喝多了,于是没有说话。这时马队又上前向刘虎走了一步:“你看看,你看看你的烟烫的。”说着,随手朝刘虎的头上扫了一巴掌。刘虎稍微一躲,还是打到一点。刘虎说;“马队,你说归说,别动手啊”这时有人有人在不远处看了。马队有点来劲了,:“我动手,我动手怎么了”说着,又朝刘虎打了两下,刘虎一躲,都没打着。这时有人过来拉马队,马队哪能放弃,冲过去说:“还躲?”说着又是一巴掌,还是没打到,但他立刻补上一脚,踢到刘虎的腿上。刘虎有点来气了,说:“马队,你别欺负人。”刘虎本身也不是一个随意让人欺负的主,但马队是领导又喝了点酒,自己又上班没有多长时间,也不想惹事,于是都忍了。可马队可能真喝多了,自己有错还不依不饶了。马队瞪着眼看着刘虎说:“我欺负人?我今天欺负你又怎么了?”说着,朝刘虎的脸一巴掌扫过去,刘虎再躲,马队又是一巴掌。刘虎急了,抬腿就是一脚,马队没防备,一下子被踹到肚子上。这时有人还是不停的拉,马队说:“******,他还敢踢老子,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说着,又冲过去,对刘虎拳打脚踢,有人拉刘虎,:“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喝多了”刘虎向更衣室里面退,退到强边,马队冲过来还是打了刘虎两拳踹了一脚。刘虎被人拉着绕到木凳的另一边,马队又跟过来,嘴里骂着,手脚不停,往前冲着。刘虎被人拉到更衣室中间时,对着冲上来的马队又踹一脚,马队觉得丢面子了,急了,谁拉也没用了,直向刘虎扑去,刘虎转身就跑。跑到更衣室另一头时刘虎绕过木凳到另一边,马队跑的太急,拐木凳弯时,地下滑,一下子摔倒了,这下摔的太干脆,马队没来得及反应,头一下磕在木凳的拐上,木凳拐,都是用金属包的,马队的额头立刻流血了,马队可能有点晕,想站起来,又有点吃力。这时几个工友围过来,对马队说:“马队,算了吧,你看你头都流血了,赶紧去医务室包一下吧”。说着工友驾着马队就往外走,后面架马队的工友向刘虎挥手,意思让刘虎赶紧下班回家。马队,别人驾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狠狠地冲着刘虎说:“你个小崽子,你给我小心点”。
第二天,区长找刘虎谈话,了解了下情况还是对刘虎做了严厉的批最后要求刘虎说:“等你歇班的时候,买点东西去看看马海军队长,人家毕竟因为和你打架头烂的”,稍一停顿,区长接着说:“你这个事,肯定要处理,我们研究一下在通知你”刘虎低着头,没有说话。区长接着说:“你先回去吧”
过了二天,结果出来了,刘虎不团结同事,顶撞领导,给予警告处分。刘虎一看,这个气呀。马队什么事没有,自己无缘无故挨了个处分。虽说是警告处分,没有记过什么的,但当月的奖金肯定是没有了。刘虎下班找单保国,吴亮喝酒。一联系,段龙没出车也在家,于是四个都在刘虎家喝了起来。单保国劝刘虎说:“刘虎,你也不要难过,单位不公平的是多了,在过一年你见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保国,我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我受处分,没有他的事,打架我一个人也打不起来,为什么要我去给他道歉,他喝酒找事,他还都是理了”。刘虎申辩说,“可处罚通告没说你打架,说你不团结同事,顶撞领导呀,说白了,就是不服从管理”单保国夹了一口菜接着说。“那他们在算什么,官官相护吗?”刘虎说。“是的,他们就在官官相护,你向谁告去,再说了,是马队的头烂了,又不是把你的头打烂了,区长肯定会偏向队长说话。”单保国说道。刘虎接着说:“这也太不公平了。”“不公平的事多了,刘虎,我给你说,我们队的王少林,人家工作认认真真,对人热情大方,脏活累活抢着干标准的大好人,就是人是外地的,太老实,这又怎么样呢,我知道的,已经连续三年涨级没有他的事了,凭什么呀,全队人,摸摸良心,有哪一个敢说工作比老王干的好,为人哪一个敢说比老王厚道,结果还不是这样。醒醒吧,老王太木讷,就是不会吧唧领导,从来不给领导打交道,逢年过节更不会去领导家看看,那个领导喜欢呀,矿领导听说老王能干,那矿领导也得听听区长意见,区长听队长的,队长提名区长才上报给矿领导,才定下今年谁涨级,你以为,你好好的工作,就什么都是你的了,不会的。”单保国说。刘虎睁大眼睛看着单保国,突然眼睛湿润了,有点想哭,他举起自己的手中杯,一仰脖把杯中酒喝干了。单保国又提醒道:“刘虎,此事如果这样结束就算了,全当你那天被狗咬了。但我听说,马海军是个小心眼的人,喜欢记仇,你要小心点,他是个小人,”“******,他再敢找我的事,我就跟他拼了。”刘虎喊道,段龙说:“刘虎,你别激动,保国是好意,提醒你注意。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呀”。吴亮也说:“是的,是的。以后上班留点心,离他远点”。几个人喝着聊着到半夜,最后,都怀着沉重的心情各回各家。
事情过去有两个月,刘虎已淡忘和马队的冲突,但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之间还是发生了一次比较大的冲突,这也改变了刘虎的人生观。
这天,单保国生日,几个好友几天前约好在小饭馆戳一顿。吴亮也调好了班,刘虎晚上也有时间,几个人早早的来到饭店,单保国的对象王丽丽也来了,是矿上防爆灯房的(矿区下井工人每个人下井的时候要到防爆灯房领防爆灯,供井下工作使用,井下有的地方,照明不充足,为了安全和干活方便,每个人都要带灯下井。灯是卡在安全帽上的,比较方便。上井后防爆灯要交到灯房,统一充电,留下次使用)除了他们四个,单保国还叫了他单位的两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弟兄们到齐后,单保国吆喝着上菜,并向大伙展示他女朋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可以充气的电子打火机。(那个时候,电子打火机还是珍贵的东西,一只普通的,也要好几十元。工资一个月女工也就一百多块钱)。刚喝了两杯酒,里面来了一桌人。(饭店小,也就一个想包间。一个稍大的所谓的厅,摆了三张桌子。包间已经有人了)。这个屋的中间桌有三个人吃饭,来的一伙直接到屋里的靠里面的桌坐下。领头进来的是矿上有名的薛哥薛金山。他是谢集镇的小混混,由于在社会上走动的多,黑白两道他都熟,是人见人畏的薛哥。薛哥虽不是谢集镇的黑老大,自从国家反黑除恶拉网大逮捕后,薛哥的老大有枪毙的,有判刑的,至于薛哥为什么被抓进去不到半年就出来了,谁也不知道。这几年,薛哥还是有变化的,不像大逮捕前,天天约几个汉子,叼着烟站在街头,看到美女撩一下,看到不服的或不顺眼的就找人家事,也有人受不了他们的恶言恶语被无缘无故的打一顿。整个谢集镇的人对他们一伙又恨又怕,谁也没有办法。大逮捕后,有跑路的有坐牢的,混的人少了,他们也就收敛很多。特别是又有了110,谢集镇的治安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打架的明显少了。但薛哥,知道他这个人的,还是给他面子的。薛哥带有几个人,还有马队和同事与他们一起,一共十一人。他们坐下后,不一会,马队就发现刘虎也在这吃饭。刘虎也早已看到他们。马队说:“今天什么情况,怎么刚进这饭店就看到这苍蝇”。“哪里?老马。”薛哥问。马队回答:“那不是,那个面向东的‘灰夹克’。”“奥,是不是在矿上修理过你的那位。”薛哥说完,他们那一桌大家都笑了。“薛哥,别提那天丑事好不好。那天点子背呀”马队一边说一边翻眼看着这边的刘虎。“点子背,还是年龄大了吧。”薛哥一边调侃,一边点燃一颗烟。刘虎在那边,低着头,憋着气,本来大伙还畅所欲言的,可这一群不速之客,大伙都拘谨了很多。单保国的女友到没觉得有什么情况,坐在单保国身边端着饮料找大伙喝酒,这可能也是单保国一开始交待了的。不一会,一个坐在薛哥旁边的年纪轻一点的小伙站起来,叼着烟直接向刘虎走过去。到刘虎跟前说了一句:“你就是那个技校的,把我马哥的头打烂的?”刘虎也站起来回答:“马队的头不是我打烂的,是那天他自己摔的”。“自己摔得,马哥他说你神经病,自己没事头往地上摔,头自己给磕烂的”。小伙回头冲着马队他们桌说着笑着,这引起马队他们桌又一阵笑声,马队脸红着也站起来,向刘虎这边走来。小伙子这时脸转向刘虎说:“自己摔得,你摔个给我们看看”。他说着,猛的把嘴上的烟头吐向刘虎,接着右手就是一拳朝刘虎眼上打去,刘虎没反应过来,眼上被打了一拳。这时,坐在一边的段龙顺手抄起一个酒瓶,站起就向小伙子砸过去,小伙子一档,打在手臂上。酒瓶没烂,小伙子痛的直甩手,这时马队也到跟前了,一脚向段龙踢过去,段龙用酒瓶一砸,打在马队小腿上,酒瓶碎了。马队痛的半转身躬下腰。这时里面桌的都过来了。吴亮,单保国他们也都站起来了,靠门的刘虎好段龙则跑出饭店门,在门口和追过来的人打起来。里面则一起围攻出来不方便的单保国他们。就看,杯子碟子乱撂,几位则拎着板凳乱砸。“锤他、踢他”喊声不断。单保国一直往门口冲着,他不想让人伤到他的女友王丽丽。薛金山却缓慢地从里桌走过来,看着大家的混战。这时单保国带着王丽丽挤到薛哥不远,薛哥趁机拿了一个酒瓶冲着单保国头上打过去。单保国头上立刻血流下来。但单保国还是带着女友,又捶又打的向门口冲。饭店老板和大厨在门口则喊,“别打了,别打了,行行好,你们别打了。”这哪能捂住。几个人陆续都从屋里冲出来,乱战一会,就分散的跑开了。刘虎和段龙被四个人追跑,吴亮和一个工友被三个人追跑两个追单保国,马队追了几步,就又回来和薛哥站在饭店门口的路上抽烟。薛金山是心里有数的,他见得世面多了,像今天这小场面,对付刘虎他们,薛金山这边是十拿九稳不会吃亏的,所以,他也不太在意。单保国和工友也跑散了,但有两个家伙还是追着他和他女友,女孩子跑的慢,实际,他不带他女友跑,人家肯定也不会难为他女朋友,可他女朋友就是跟着他一起跑了。眼看这两个追上了,单保国急了,看到房头边有一堆砖头(这是哪家要自建房屋拉的红砖)跑过去,一手抠一块迎向追他的两个家伙。嘴里喊:“来、来、不怕死的过来,我今天跟你们拼了”。这也应了那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两个家伙,一看一脸血的单保国,拿着砖头走过来了,他俩转头跑开了。单保国带着女友王丽丽来到卫生所(一个小诊所),让医生给看看伤,医生给消毒打针,后来又在头上缝了四针才结束。医生要给他把头上烂的地方用纱布捆绕包扎一下,单保国说:“不用这么复杂的,简单的打个小疤就可以。”没办法,医生给他在伤口简单的贴了块纱布。单保国把女朋友送回家后,自己回家。
单保国找点水自己洗了洗脸,擦了擦头,把血清理干净。把头上纱布临时取下,然后进屋找衣服换,他怕家里人看出来他打架了。
单保国忍者痛上了床,但翻来覆去睡不着,和自己一起住在自建房的弟弟,单大伟已呼噜声不断了。到了下半夜,单保国晕晕乎乎的刚睡着,有人敲窗户,单保国一听是吴亮。赶紧起来,蹑手蹑脚的没有开灯,开门出来了。一出来,看到段龙,刘虎蹲在房头路边呢。单保国走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什么是伤兵败将。刘虎的眼青了,变成了熊猫眼。吴亮一头的疙瘩,嘴也肿了,段龙的脸上颧骨处青了,眼角烂了渗着血。单保国大家都没事吧,大家纷纷说:“问题不大”刘虎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单保国说:“没事,头上缝了几针,过几天就没事了。”单保国拿出烟,一人发了一颗,然后说:“要么,我们到吴亮那里坐一下,我弟弟在睡觉。”大家说“可以。”吴亮一瘸一拐的走,段龙也是左腿不能用劲,都受伤了,慢慢地来到吴亮住处(吴亮一直一个人住)。进屋后,两个坐在床上两个坐在板凳上。纷纷介绍了刚才的情况。刘虎一直是自责说:“这都是自己的错,连累大家。”单保国说:“现在不是你个人的事了,他不是欺负你了,是欺负我们四个,以后我们都要多加注意。”“他不会堵我们吧”刘虎担心的问。单保国说:“那不一定,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家,我们都要小心。”单保国顿了顿,接着说:“马海军,我们不必担心,他也是有工作的,他也有领导,就是不知道薛金山和他的几个弟兄,那天伤的严不严重。如果有严重的,薛金山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大家小心点,我们都不要单独行动。特别是段龙,你更要注意,就你一个不在矿上,有事没人照应。”“知道,我会小心的。他们找我不好找,这两天我就要跟车跑一趟长途到南平市,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你们在矿上要小心,他们容易找到你们。”段龙回答。吴亮说:“是的,如果薛金山他们要来真的,想搞大,明天上班就能看到。反正在矿上他不敢怎么样,有保安矿警队的人在,就是要防止他找到我们的家,在家门口堵,这有点麻烦。”单保国说道:“是的,如果有事尽量往派出所跑。我们最近一切都要小心。”几个人呆到天亮才各回各家。
事情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坏,过了半个月也没有人堵他们。而他们则因为这件事更加团结了。后来真的学着武侠小说里的描述,开始拜起关公了。那是等段龙出车回来的一天,他们筹备了一些酒水食品骑着自行车就四个一起上山泉寺了。几个人来到山泉寺脚下,并没有上山,而是顺着山脚又向东走了点。看看没有人啦,然后面对山头方向,还真摆了贡果,插了三根香,带的小碗拿出思个摆在贡品前,倒上酒。单保国拿出一把小刀,年龄最大。他扎破手指把血依次滴到每个碗里。然后吴亮,再后刘虎,最后段龙都在碗里滴了血,然后一字排开,跪在自己的碗前,端起酒在胸前。右为上,从跪在最右边的单保国开始,单保国带头说话:“苍天在上今天我单保国,”然后单保国看吴亮,吴亮赶紧接着说:“我吴亮”然后“我刘虎”“我段龙”单保国接过来说:“我们四个结拜为兄弟,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然后看着他们说:“我们来敬天”说完弟兄四个一起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酒向地下点了三下,最后四个人一饮而尽。真单保国说:“山神作证,我们四个谁要是违背信义,如同此碗”。说完“啪”的一下把碗摔碎了,他们三个照做都把碗摔了。从此他们就以“四龙”自称。下午回家时,弟兄四个又跑到隋堤市区找了个纹身馆,每人在右手臂纹了一个像是鹰嘴的龙爪,很犀利很有气势。他们仿佛一下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一见面就嘻嘻哈哈。不再是天天谈论刘文正,听听罗大佑。在一起喝酒,也都是很严肃。他们被迫成熟了。
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发展,企业的增多,钢铁需求的加大,电量的供应不足等原因造成煤炭的价格开始升高。西部还没有大开发,这就使已知煤田加负荷的开采。地方政府也发现了问题,加大力度支持地方小煤矿的建设,从审批都贷款然后建矿,几乎都是绿灯,使很多煤田基地涌现了一批小矿井(当然,由于安全隐患多,污染环境,浪费资源等原因,现在小矿井几乎被砍完了,但当时是红火了一段时期)。
过去,建房的砖都是一种又黏土压成砖坯,然后入窑烧制。因土质的原因有青色的有红色的。现在因为环保及资源节约的要求,烧砖的窑已经被取缔了,现在都是一些混凝土的机械压制的砖。洗煤厂的煤会产生一种煤矸石的副产品,洗好的精煤,会被送到对煤的参数要求高的企业用,比如焦化厂或炼钢厂等。煤矸石其实也是有热量的,比原煤的发热量低,但在对煤质要求不高的情况,用原煤加入一定比例的煤矸石是可以当做燃料使用。这种被配比出来的煤,又被称作混合煤,根据需要,可以配成所需的大卡发热量使用。烧砖的窑厂一开始一般是村办企业,改革开放后,开始转包给个人,这样,效益会增加,村里的收入也会增加。
段龙经常跟车,有雇车去拉煤矸石向窑厂送的。时间一长,段龙摸清了里面的门道,知道了送煤矸石的过程。洗煤厂一般都是用水洗的方法分离精煤和煤矸石。煤矸石质量重在洗煤池的最底部,上面是精煤。混在水中的颗粒是煤泥,煤与精煤分离后排到室外的沉淀池,沉淀下来的颗粒是煤泥。煤泥的发热量介于原煤与煤矸石之间。起初,贩卖煤矸石的煤贩子,在拉煤矸石给客户时候,是正常的拉和送,慢慢的,有些贩子会在煤矸石进窑厂前加点水,坑窑厂主,多赚点黑心钱。窑厂主为什么不直接去煤矸石厂拉煤矸石呢?这里是有原因的。窑厂主如果自己去拉,到洗煤厂开票然后雇个车这都很简单,最重要是到煤矸石堆放场拉货,这里问题就多了。在矿区总有一些小混混,这群人是怎么形成的呢?他们一般是在学校没有好好学习,有的没有上过初中更不要说高中了,甚至有小学没有上完的。不上学,在家就没有事做,工作找不到。累活不想干,轻活干不了(比如一些技术活)这些社会上的闲人也得生活,欺行霸市是有的,但那是过去,现在有了110,百姓有事一打110电话,他们跑的比兔子都快。他们仔细观察一切可以赚钱的门道。于是瞄上了煤场和煤矸石场。他们聚集在这些场地,专门的拦那些外地来拉煤矸石或煤的车。有的外地人虽然用的是本地车,但磅房他是跑不了的,所有货都要过磅,只要是外地人一律要交好处费给他们,不交,这群人一开始不会在场地难为你,你的带货走吧。你一离开场地,那货主就开始有事了挨揍是常有的事。找110,货主又认不出是谁打的他。这些小混混是个摩托车机动队,行动快捷。有的货主不但挨揍了,连雇的车也被顺坏了,货撒了一地。找老百姓在往车上装,装车费可比铲车费高多了,还有,一旦得罪这些人,也谈不上得罪他们,就是这些小混混认识你了,你以后拉煤就会每次都有问题。如果告了派出所或110的,那他们也是变本加厉的对付货主。因此,很少有窑厂主自己来拉煤货煤矸石。即使想省点钱也是买通派出所的或和黑道的打好招呼。一次二次好说,但天天这样做找人帮忙也有问题,别人不可能白白的帮忙吧,每次打点一下也不少花钱。这样就孕育了一批煤贩子。这些人,在当地是有点能力的,要么是黑道,要么是白道。黑道的,虽说拉网大逮捕没有进去或进去后又出来了,肯定是有原因的,至少,在当地一提自己的名字别人知道,甚至知道一点自己被添油加醋的渲染了的故事。这样黑道的人做事别人是给面子的。白道的,就是直接和公检法有点关系的,遇到什么样的事都可以找到相关的人摆平。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本事,原因太多。比如自己是某某领导的干儿子,比如某某局长是自己的战友,比如县长是八竿子才能打到的老乡亲戚等,只要能派上用场那都是亲戚,就是本事。这也是当时隋堤市的一个特色。这些白道的人不会亲自在磅房看着找不熟人的事。但会动用关系,把煤或煤矸石拉出来自己圈块地销售。黑道的人见到白道的人是会给面子的,因为,这些人虽然不搞粗的,但得罪了他们,自己早晚会被对方找人把自己驱逐出局,说不定还要到牢里呆几天。这些自己心里明白。白道的对混起来的黑道的,也是退避三舍的,这些人没有饭吃,自己的这个碗也端不牢,培养一个尊敬自己而且又不要命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因此这种相互寄生的关系,在这特定的时期,特定的地方形成了。当然,现在这些人是都不存在了。就在2005年,隋堤市的公安局局长都被抓了,想想吧,国家一旦知道这些事,而且想治理这些事是很解决和彻底的。任何不正常的现象都是暂时的。
窑厂主于是买这些被圈出来的煤或煤矸石,要么让贩子送到自己窑上来,过磅,点钱。段龙家有个亲戚是隋山市长安县四里乡包窑厂的,知道谢集镇有煤和煤矸石。于是来到段龙家找到段龙的父母,请帮忙买点煤及煤矸石。包窑厂的是段龙的堂叔,是和段龙的父亲一个爷爷的,叫段友才。段龙的父亲叫段友粮。段龙亲弟兄三个。老大段军在矿上上班,老二段峰和段龙他俩“跟车”,外面的人接触多,社会上也认识很多人。于是,这事落在段峰和段龙身上。这些当地的煤贩子,在当地的人拉煤,只要稍微熟悉一点,一般不会难为的,第一是量小,犯不着搞翻脸。二是,都是一起在矿上生活这么多年,有的是邻居,有的父母是同事好友等原因。但量大的,长期拉的是另外说了,实力小的会要给点费用打点一下,比如这些小混混一般要外地的人一吨提个10元,认识的会要个5元,稍微有点实力的又不想得罪这些混混的,也会在拉煤这一天买一天烟,中午再找个馆子,请这些小混混吃一顿。段峰段龙第一次拉了两次煤矸石,很顺利。这些小混混也都认识。段峰只是拿了包烟,说亲戚买点煤矸石,打个招呼,发了几颗烟(在场的每人撂一颗)也没人难为他们,顺利拉走送到四里乡窑厂。亲戚可高兴坏了,因为段峰拉来的煤矸石质量好数量足,别人送来的煤矸石都被加了水的,因为四里乡没有地磅,所以数量也是煤贩子说了算,往往数量不够。亲戚热情款待段峰段龙和司机,吃饭时候不免谈到煤和煤矸石,于是亲戚说:“你这跑车也辛苦,你能搞到煤和煤矸石,以后就把我们窑厂的燃料这一块包了吧,别人送的燃料我们也不放心。”段峰则嗯嗯的打着叉,也没有立刻答应。亲戚又说:“附近还有两个窑厂,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介绍给他们认识”。段峰还是没有排板,说回去考虑考虑。酒醉饭饱过后,开车回谢集镇,一路上这司机不停的劝导段峰。谢长征也是不停的说给段龙听:“你们兄弟俩要是把这生意谈下来,段龙你们不要一年,你们兄弟俩都能买车了”“真的吗?”段龙将信将疑的问。你算算呀,一个月一百多吨,如果三个窑厂都送,一个月就有五百吨了,你们除却各项费用一吨挣十元,一个月多少钱啦。”谢长征一边开车,一边开导段龙。“回家一定要让段峰做,我们弟兄也可以沾沾光”。“是的,回去和哥商量一下”段龙回答。
段峰也不是不知道能送煤的好处,利益是诱人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要面对的蒋铁矿。蒋铁矿是前两年从牢里释放回来的,被抓入狱是因为流氓团伙打架斗殴,造成人轻伤害。回来后没有工作,就又纠集了一些崇拜他的小混混做了煤矸石场的煤霸。段峰是知道他的,比段峰大了两岁。如果想送煤,他这一关是要过的。段峰来找自己的发小刘永军商量。刘永军和段峰从小在一起,一直到初中毕业,刘永军接父亲的班上班了。段峰,没考上技校,开始“跟车”。但两人经常在一起。段峰把亲戚有个窑厂想送煤的事说给刘永军听,但要过蒋铁山这一关。刘永军给段峰分析,派出所他们都没有熟人,但薛金山刘永军可以找到。薛金山和刘永军的哥哥是同学,刘永军还小的时候,薛金山有段时间经常到刘永军家玩。他们是小学同学,刘永军的哥哥到外矿上班后,就不常见薛金山了。刘永军和薛金山的关系应该是一般化,但互相认识。刘永军于是说:“这样吧,明天上午我陪你去到薛金山家里一趟,听听他怎么说。”段峰应许。第二天上午,段峰早早来到刘永军住处,两人一起去薛金山家里。路上,段峰问刘永军:“我们买点什么呢?”刘永军稍微想了一下说:“家拿一条烟吧,八字还没一撇呢,拿条烟看看吧。”段峰回答:“那好吧”。于是段峰都烟酒店买了一条“红塔山”。来到薛金山的家,一敲门,薛金山光着膀子开的门,先闪一条门缝,看是刘永军,薛金山说了一句:“是你呀,进来吧。”随即将门拉开。转身先自行进屋了。他似乎没有发现站在后面的段峰的存在。刘永军知道,像薛金山这样的人一般上午都在家,他们这样的人晚上事多,喝酒打牌,往往搞到半夜。薛金山进屋一指客厅“坐”。然后进了卧室的屋了。薛金山住的是两间的屋,在当时来说,也是“科级”干部的待遇了,厨房和卫生间都在主房外,这是谢集矿最老的楼房了,一梯四户的房型。这套房的整体面积也就三十多平。刘永军和段峰刚坐下,就听有女人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谁呀,这么早敲门。”但并没有传来薛金山的回话。不一会,薛金山穿了条有皮带的裤子,还是光着膀子出来了。随手拿了放在茶几上的“阿诗玛”,撂给段峰、刘永军一人一颗,自己抽出一颗只顾点燃,似乎没有看到段峰举起的给他点火的火机,薛金山一座对他俩说:“座吧”(他俩坐下时,薛金山一出屋,他俩又都站起来了)。刘永军和段峰坐下,刘永军说:“薛哥,这是我发小段峰。”段峰赶紧站起来,谦恭的上前一小步,和薛金山握了个手。薛金山看了看段峰,还是那句话:“坐”。段峰回到座位坐下。刘永军接着说:“薛哥,是这么回事,段峰我喊段哥,家里有个亲戚,是长安四里乡的,现在和村里几个人一起包了窑厂,想从我们这边买点煤矸石,找到段哥,但段哥和煤矸石场地老大蒋铁山不熟,所以想请薛哥看看能不能帮忙说说。”“蒋铁矿?我和他打的交到不多,以前在牢里打过几次交道。和他不是太熟。”薛金山回答说。刘永军又说:“那找谁能跟他说上话呢?”,大家沉默一下,刘永军说;“是这样,薛哥,你看方不方便把他约出来,段哥想请他吃一顿饭,大家认识认识。交个朋友。”“是的,薛哥,我想薛哥把他请出来顺便吃顿饭,大家交个朋友”。段峰补充说。薛金山说:“把他叫出来吃顿饭,他应该还是给面子的,你要拉多少煤矸石?”薛金山看向段峰问道。段峰急忙回答:“一个月也就一百多吨吧。”“奥,”薛金山答应了一下,吸了两口烟说:“你们先回去吧,行不行我下午三点前给你们回话,刘永军你在家吧”。“在家,薛哥那你辛苦了”。刘永军回答。薛金山接着说:“那你们先回去吧”。“好,好”刘永军说。段峰接着说:“薛哥,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什么烟,这给你拿条红塔山。”“没事,没事下午再联系吧”。薛金山应付一句。两人一起回答:“我们先回去了”“好,好,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