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若依胡兄高见,今法人在安南寻衅,若法兰西国陆勇不足为惧,我朝当如何处置?大举出兵吗?”
“自打同治九年普鲁士统一后,李中堂一直竭力向德意志靠拢。十余载,克虏伯的后膛钢炮、毛瑟快枪,我淮军悉数装备,若论装备,我淮军绝不弱于在安南的法兰西陆勇!中堂大人励精图治多年,光是德意志的洋员教习就聘请了多少,只要上下一心,大败法人绝非痴人说梦!入境我两淮子弟兵强马壮,何来畏惧之说?”
“话虽如此,可我国朝自打道光年间开始,洋枪洋炮可没少买,只是这阵上。。。。诶,朝中上下是输怕了,打怕了!圆明园惨状依稀在目,两宫太后那头绝不敢轻言战端。中堂大人也难啊,上下一心。。。又谈何容易啊!”
“盛大人,在下斗胆问一句,若是方便,可否请大人告知中堂大人有何打算?”
“胡兄也是我两淮子弟,实不相瞒,中堂大人在观《九国游记后》连连称赞,早有招揽之意,只是一直公务缠身未有良机。也罢,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说不得的,中堂大人的意思是‘‘以其兵连祸结,日久不解,待至饷银匮绝,兵心民心摇动,或更生它变,似不若随机应变,早图收束,有裨于全局矣。‘‘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盛大人,那对于中堂大人的意思,朝廷和我淮军上下是如何看待的?”
“。。。。。。。。。。。。。。。。”
“大人,快,大人出来了,赶紧伺候着!”守在酒楼门前的戈什,搭着千,招呼着轿夫道。
“老爷,咱这是回家还是。。。。”长随撩开轿帘子,伺候着盛宣怀坐好后,问道。
“回家!明日一早,随我去直隶总督衙门一趟,拜会李中堂。”揉了揉胀痛不已的太阳穴,盛宣怀摆摆手无力道。
散了席,自感事态重大又难以专断的盛宣怀,揣着满肚子的担忧和困惑,上轿走了。来的时候满面春风、步履轻盈,回去的时候脑袋一个顶两个大,一顿饭吃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不知道家里的盛夫人见到皱眉不展的自家老爷,会不会大惊失色。
“这位爷,您请留步!”灌了一肚子陈年女儿红的胡柯,在侍从的搀扶下,和韩掌柜一老一小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准备坐上马车离开,突然被人叫住了。
“嘿,原来伺候尹姑娘的小翠姑娘,不知小翠姑娘唤的是哪位?”待看清楚来人后,老江湖的韩掌柜大笑着拍了拍一边龇牙咧嘴的胡柯,打趣道。
“自然是您身边的这位,韩掌柜又何必捉弄翠儿?!”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扁扁嘴,嘟嘟嘴回答道。
“哈,果然是才子配佳人,小胡先生,瞧这阵势怕是一段美妙姻缘就要送上门来了,还不快去!”人老心不老的韩掌柜冲着还迷瞪着的胡柯,挤挤眼睛,小声的提醒道。
“姑娘,请问有何指教?”满脑子都是历史资料的胡柯,拱拱手,迷糊道。
“指教可不敢当,我家小姐托我前来,可否劳烦这位小爷留下姓名字号?”粉雕玉琢,洋娃娃一样的小翠说着递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文房四宝具备。
“嗯。。。要写下来吗?!啊,对了,你家的小姐。。。可是今日席间弹奏《十面埋伏》的那位姑娘?!”联想起自己那坑爹的书法水平,胡柯赶紧岔开话题。
“嗯,小爷记性真好,那位正式我家小姐!”小翠一个劲的点头,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老妈妈许诺的糖人、点心可就要到手了啊!
“今日之缘,明朝逝水,得此一曲依然不枉此行。姓名什么的又何足挂齿,还请转达你家小姐,有缘定会再见,告辞了!”憋了憋,胡柯文邹邹的回答道,转身拖着一脸坏笑的韩掌柜,上了马车。
“哎哟,到底是盛大人、李中堂都皆口称赞的大才子。闺女啊,你也别怨妈妈这越俎代庖,咱们这一行又有哪个是善始善终的。你这花魁卖艺不卖身,这京城的公子贝勒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恨得咬牙切齿。那说书先生不是也说过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啊也老大不小了,你要是不嫁出去那些公子哥就会惦记你一辈子!妈妈我也是过来人,这位胡先生著书立传,一本《九国游记》在京城里买的可是洛阳纸贵啊,又和盛合商号的韩掌柜是至交好友,如今又得盛大人和李中堂的青睐,封官许愿不远啦!难得那小胡先生也对你一见倾心,妈妈这也是为你好啊!”看着外头瘪着嘴捧着托盘铩羽而归的小翠,萍合楼二楼的窗户后面,一只(对,你没看错是只)涂脂抹粉的肉球眉飞色舞的对着别过头去端坐在一旁的尹双双,做工作。
“小胡先生,这一路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不是还在为尹姑娘劳心?嘿嘿,老头子腆着脸攀个亲,叫你一声兄弟!哥哥我可是过来人呐,这尹姑娘虽然沦落歌妓,但是一向是卖艺不卖身,多少王公贝勒一掷千金想求良宵一度,也都被严词拒绝,端的也是一位奇女子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洁身自好,收进房里也不亏了你兄弟!看今天这阵势,这尹姑娘也对你有意思,你小子,可是忒不识抬举了,还文邹邹的邹上了,真是!这会啊,你想也没用,改天去萍合楼吃顿饭,请人家姑娘出面,好好的道个歉!”喝高了,韩掌柜瞧着一路上魂不守舍的胡柯,拍着大腿打趣道。
“大哥,妹纸。。啊,不是,姑娘的事情可以再说,我在想安南的事情。李中堂的态度是委曲求全,可是放眼望去整个朝廷上下,除了李中堂督办洋务、熟悉对外交涉和兵事这一块外,剩下的,要么是鸡鸣狗盗,要么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指望他们,咱大清国早就亡了好几回了,李中堂的态度是最关键的。。。。”靠在软垫上,胡柯摇头晃脑,头大中。
“嘘~兄弟,这话咱哥俩说说也就算了,往后当了官,跟在中堂大人后面办差可不敢这样。这话要是被清流听了去了,还不狠狠地参你一本,到时候就算中堂大人竭力保你,这脑袋上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啊!诶,朝廷的不就是那个样子吗,你操心又顶什么用啊,李中堂也难啊。。。。这事,烦着呢!只要是涉及洋人的事情,朝廷哪次不是拖泥带水、畏首畏尾的?!”被吓了一跳,韩掌柜拍着胡柯的肩膀,好心劝阻道。
“是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占着位置的不吭气,咱们这些市井小人物又能如何。。。。对了,大哥,我想捐个官,你看行不行?”长叹一声,胡柯岔开话题道
“兄弟,你这急性子可要改改了,今天盛大人这顿饭可不是白吃的!你啊,把心放肚子里,先不说你那本在京城卖到洛阳纸贵的《九国游记》,盛大人是李中堂的心腹幕僚,你又是个少有的通晓洋务的人才。李中堂领着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俸禄,你去那里正合适!听哥哥的,宽心等几天,这官有你当的!眼下这大清朝的官虽说是明码标价的,但捐官容易,这补缺可就难了。吏部那里一团乱麻,有你闹心的!索性啊你再等等,等李中堂和盛大人摆平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通了气,兄弟你就等着飞黄腾达吧!李中堂是什么任务,督办洋务,朝中的重臣!又有淮军作为本钱,旧部故交遍布朝野,有他老人家一句话,兄弟,你还发愁自己的前程?!耐心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