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大清帝国的统治核心。
这一场由大清番国安南而起,发生在广西边境,引得大清国和法兰西海陆并起大打出手的战事,似乎与这座有这三千多年历史的五朝古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铁杆庄稼的旗人们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安心吃着自己的钱粮,冬日里逛逛庙会、在什刹海上玩玩冰刀、打打冰溜子。如今开了春,老树悄无声息的冒了新芽,旗人们也换了新的1消遣乐子。
街面上,脸色灰青的巡城兵丁趿拉着脚上的钉鞋背着空膛的快枪晃晃悠悠的在街面上应付着差事。提溜着鸟笼的旗人贵胄子弟带着满脸的烟容遛鸟走马,吆五喝六的招呼着四仰八叉的在大街上闲逛、溜达。仰着头鼻孔朝天的一路走过去,哥几个之间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当下正红的清倌和红牌粉头们的**韵事,是不是发出一声声猥琐的淫笑。
总之大清番国岌岌可危、福建的南洋水师全军覆没、法军陈兵广西边境的事情都与这些大爷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北洋的李二鬼子、两江的左蛮子、两广的张南皮,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这些汉人大臣们去操心呢!这番邦小国远在天边的,一年也进贡不了几个大子儿,那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谁爱要谁要去!咱大清国疆域辽阔,钱粮富足,还在乎这几个大子儿不成?!
只要洋鬼子不打到紫禁城耽误咱旗人爷们吃凉吃饷,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诶,咱这国朝到底是怎么了?打从道光爷开始,咱这好端端的天朝上邦就特么的一直多灾多难!之前的罗刹国洋鬼子就不说了,这道光年的英吉利、法兰西,那是一个接着一个!这仗可没少打哇,可是偏偏打一场败一场,这赔的银子海了去了,您说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茶肆酒馆里,一些血还未凉透的的测光认识,端着大碗茶在茶馆里叽叽喳喳的议论时事。
“嗨,别提了,这他娘的是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那他么的就一代不如一代!咸丰爷那会,好歹还有个僧格林沁顶着花旗国、法兰西、英吉利和罗刹国干了一仗,咱爷们胳膊折了往袖里揣,输人不输场子!可是咱眼下啊,花旗国又大上门来,听说朝廷拿雪花银子堆起来的南洋水师在自己门口就全军覆没了哇!啧,这世道难说啊。。。。”
“哥们,小点声,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啧,瞧这样子咱这番邦安南是保不住了,法兰西国的兵船都开始炮打台湾了,这刘麻子守的也忒辛苦。这台湾啊,估计这也悬呐!好家伙,一仗下来打没了个番国不说,搞不起还要搭上一个台湾,这洋鬼子还不依不饶的打到了西南边境,这算什么事啊!”
“可不,眼下这情形,咱这大清国还称得上什么天朝上邦?这洋鬼子的鸟气就受够了!”
四九城皇城根脚下,北地的老少爷们个顶个的都是能侃。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福建的南洋水师全军覆没;法国兵舰炮轰台湾淡水、基隆;番邦安南岌岌可危,法军大兵云集西南边疆。。。。。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别说是茶馆酒肆里那些底层力气行的小老百姓,就连楼上雅间那些操心实事的读书人也是愁眉紧锁——这国朝到底是怎么了哇?
咸丰十年(1860年),法兰西和英吉利打进紫禁城,烧没了圆明园。隔着二十多年,那天圆明园的大火和洋鬼子在城里烧杀掠夺的惨状很多亲生经历过的老人现在说起来都要抹眼泪——太惨了!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八股文没少做,圣贤书更加没少读,可是作为以匡扶济世为己任的读书人面对眼下朝廷一败再败的死循环,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用说那些大字不识几个,出生底层力气行的小老百姓了!
天子行辕(故宫时候来的称呼),颐和园内,里里外外朱红色的宫墙将墙外市井百态和百姓们的议论一起堵在了墙外。烟波浩渺,风景如画的颐和园内,李莲英哈着腰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身华丽宫装的妇人在院子里遛弯。
“太后,这李鸿章和军机的世老四他们都在候着了,说是有广西前线的急报,太后,您瞧。。。”李莲英尖着嗓子,小心翼翼的此后在一边。
“哼,又都是些报丧的,不听也罢!这好容易熬到了开春,爱哀家这把老骨头刚有了点兴致,这又来报丧。。。晦气!这皇上也是亲政了,李鸿章、世老四他们,瞧瞧,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军机大臣,一股脑的全跑哀家这来报丧!以前是皇上年岁小,不更是也就罢了,如今皇上都亲政了,还来找哀家报丧,这要是穿出去还不被天下人耻笑?哪有这规矩的!”一听是广西前线的急报,慈禧也是头大,作为这个古老帝国的实际掌控者,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下没好气的摆摆手。
“太后,您可是咱大清的顶梁柱,这两国开兵交战的大事,是战还是和那可是关乎咱大区闹鬼江山社稷的大事!皇上啊才十八九,不晓得这其中的深浅,您可是咱大清的栋梁,如此大事当然需要您来审时度势,把把关。太后,小的斗胆,您要是不喜欢,这就派宫里的侍卫们给请出去?”李莲英偷瞧着慈禧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就你这小嘴会说话,咱大清国开国二百余载,哪有宫里的侍卫赶觐见大臣的道理。得,都是咱大清的重臣,莲英呐,摆驾仁寿殿,咱看看去!”被挠到了痒痒处,心情陡然好了不少的慈禧笑骂道。
“得了,都别硬绷着了,呈上来吧!”仁寿殿里,慈禧没好气的对着一帮眼观鼻鼻观心、硬绷着的忠臣们说道。
嗯,道光年间的例子摆在那里,趁着现在还没打开来,实在不行的话就认了这怂,索性无非是赔款。至于割地,这刘麻子(刘铭传)也是淮军的一员虎将,之前淡水的时候已经胜了法军一场,这台湾怕不是那么好拿下的。割地的话,安南一小小的番邦,许了洋鬼子又怎么样?!至于台湾吗。。。这洋鬼子有这么好的牙口啃下来,就算他的!咱大清钱粮充裕不差这几个小钱,要是走了道光年那会打不赢又和不了的境地,那可就真的是要伤筋动骨了(老太太,您要是知道十几年后您自己朝着九国列强宣战的事情会怎么想?)!
慈禧迅速的思量着,权衡这利弊。
“咳,启禀太后,广西前线快马奏报,镇南关大捷!我大清于七日前在镇南关大败来袭的法军一部八千余人,歼敌五千余人,余者仓皇逃往谅山。这是具体的条陈,还请太后过目。”李鸿章走又看了看,知道横竖躲不过去,咬着牙当了出头鸟。
“大捷?!消息确认了吗?!这胡孝廉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广西提督苏元春、巡抚潘鼎新现在何处?这折子里怎么就去瞧不见他们俩的名字?”政治上先天敏感、不学有术的慈禧,当即一扫之前的萎靡神色,迅速的抓住了要点追问道。
“太后,这胡孝廉的大名奴才倒是耳闻过一些,年前在四九城里可是扎实的火了好一阵子!据说是个留洋回来的的,身在他乡心怀咱大清故国,回来后就写了一本光宇洋人的书,里面详详细细的讲了洋人国家的家长里短。后来据说是在户部捐了个官,在沪上江南制造局谋了个职位。”兜里揣着银票,瞧着李莲英赶紧的站出来圆场道。
“洋鬼子地界上出来的,能有这么份心也算是难得了。这自古以来文官死谏,武官死战,这潘鼎新、苏元春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是提督一个是巡抚,手里都是握着兵的,居然让一届文官上阵,莫非是想让洋人耻笑我国朝无人?!”慈禧敲打着条陈上的叙述,不满道。
“回太后的话,胡孝廉此人虽是西洋回来的,但是对我大清当真是赤胆忠心,一心希望能为国效力。之前在沪上制造局担任临时督办,就曾经以搓局里的洋人傲气,首推流水线作业法,是的制造局快枪产量连番两倍有余!安南战端开启之时,此子通宵西洋,知道选战即日起泰西诸国必定以中立为由断绝了我朝军械外购之渠道。故亲率一营兵马,亚运这枪弹前往前往广西前线助阵。后因从谅山回撤的广西巡抚潘鼎新和提督苏元春部死伤颇重难以维系,主动请缨率领龙州和周边新募团练驻防镇南关,此后又得杨玉科一营兵马相助,在镇南关前屡次挫败法军破关企图。”李鸿章硬着头皮绕着圈替故交潘鼎新开脱。
“这一晃二十余载,当年这法兰西国的洋鬼子打进紫禁城,一把大火烧了圆明园,那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这同治九年的天津教案还是曾老中堂亲自料理的,几营团练就能大败洋鬼子,到底是这洋鬼子战力不济还是咱国朝中兴有人?也罢,瞧这字里行间的,这孩子虽然是西洋回来的,狂生做派暂且不提,倒是挺晓事的,知道这私募军伍是重罪,这还没请功倒先请罪来了。”慈禧不动声色的敲打了一下李鸿章,随即对于这留洋回来的的年轻后生晓得厉害轻重的举止很是欣赏。
“太后。。。。”
“这洋鬼子都打到广西了,家门口被贼头堵着,这义民争先恐后的入营效力,也是人之常情。罢了罢了,这孩子也不容易,一个留洋回来的的,又是个文官,能打退了洋鬼子包围了镇南关,就这一条怕就是比咱国朝的不少提督、将军都要强上几分!民心不可违,民气不可散,先行留用,带战后再行解散!至于封赏,先等战报确认了,再让军机处议一议吧,咱大清可不能薄待了功臣!”不声不响的敲打了一下潘鼎新,看也不看大气不敢出的李鸿章,满脸喜色的定下了基调。
不容易啊,自打安南开打以来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眼瞅着就要打到了广西边境了,要说当朝的慈禧老太太不操心那是假的。能战能和才是上上之策,不管这事最后怎么结了,光是这消息就提气啊!
“都别绷着了,这大捷,是大喜事!把消息放出去吧,让这天下百姓也跟着高兴高兴!”瞧着报捷的条陈,自觉长出了一口闷气的慈禧,满脸喜色的一锤定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