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呼噜~呼噜~”
“别抢,别抢,都别抢!都有,都有!”
“爷们,搭把手,把这一锅抬过去。”
“嘿哟~嘿哟~嘿哟~用力推啊!”
“沙袋都装填瓷实了,挡子弹的玩意,可不敢马虎,除非不想要命了!”
“什么,又下来一批?!得得得,找地方安置一下,通知伙房,再熬粥去!”
“。。。。。。。。。。。。”
镇南关前,随着波里也率领的法军一旅正式向清军在安南境内最后的立足点委坡发起进攻,一败再败的清军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战而退,重镇谅山不战而易手。
从1885年2月13日起,跑丢了鞋子和枪械的清军一股一股,越来越多的从安南境内一路失魂落魄的逃了回来。早就借口“战局不稳”的胡柯早早的做好了准备,无论是清军哪一部分的,只要是从安南退回来的,一律收缴枪械集中安置起来。
稀饭、死面饼子、小咸菜管够,身上带伤挂彩的有从龙州当地请来的郎中负责诊断、开药,管吃管喝管住,就是不许溜号跑路!
后世万能的度娘对于这位被远在天津的李鸿章牵线遥控,在安南境内对面法军打的缩手缩脚、一败再败的广西巡抚潘鼎新,字里行间春秋笔法一笔掠过,对于谅山在其手上丢失的事实语焉不详。甚至还颇费了一番笔墨进行了美化。“率骑夺关,伤肘坠马,经营救,继续指挥战斗”,但是参考一下这位巡抚大人的生平和发家轨迹,仔细想想对于这番描写就只能呵呵了。
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这位快六十岁的巡抚大人在安南被高卢鸡吓破了胆,直接扔下镇南关撒丫子跑路怎么办?!
语焉不详、春秋笔法神马的,最讨厌了!
“大人,前哨来报,有一大队败兵混合着一小列马队朝着镇南关飞驰而来,打头的是一位老将,离的太远看不清身上的官府,但从年龄上看估计是潘帅!”设在关上的哨兵卖力的挥舞着手里的小红旗,一个手脚利索的淮军兵勇客串了一把传令兵。
“2月14号,差不多了!最好的客人,总是来的最晚,准备好酒肉,好生款待!”咂咂嘴,遥望着远处烟尘滚滚中狼奔豕突的那几位,不屑的撇撇嘴,吩咐道。
内斗内行,外战外行,这晚清的红顶子大人们有一个算一个,节操神马的,能吃吗?!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不靠谱的,八股文可没教会这些大人们如何抵挡洋人的子弹和枪药,琢磨着这货留在镇南关就是一个未知的隐患,还是赶紧好吃好喝的打发走了算了!
反正等这一战下来,这位回去后也要被朝廷革职,只要不撕破脸,李鸿章那里能过去就行!
“快。。。本官乃朝廷任命的广西巡抚,守关的兵将听令,速唤尔等官长前来叙话!”远远的,跑丢了一只鞋子、花白的辫子松松垮垮、一闪凌乱的潘鼎新扬起马鞭,远远的指着镇南关上警械的兵勇大喊道。
“标下,参见巡抚大人!”忙得满头大汗的徐万生,忙不迭的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跑出来迎接道。
“你是淮军?!好哇,到底是我两淮子弟,你带了多少兵将前来?可是中堂大人授命派你这一营兵勇来的?!快,护送本官入关!”瞅了一眼守关兵勇身上穿着的号衣,潘鼎新心神大定,脸上立马就有了喜色,激动道。
“喳,回大人的话,标下是随同江南制造局督办胡大人从沪上出发,抢在左蛮子下令前,将沪、宁二局的存放的快枪和弹药运往广西,以堪备用。”徐万生打了个千,硬着头皮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制造局督办?可是前些日子中堂大人举荐的胡孝廉?《九国游记》在京城卖的洛阳纸贵,老夫也曾有所耳闻,倒也是个人才。快,带着你的兵马,护送本官入关,传胡孝廉前来叙话!”一路狼奔豕突、不管不顾的逃命,潘鼎新这个个岁数了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了,萎靡着思索了一下,再次催促道。
“喳!”以他徐万生现在的身份,还能怎么回答?赶紧的打了个千,陪着笑脸照办去了。
“大人,标下刚才命人安顿了潘帅带回来的溃兵,加上苏大人的带来的,一共一千五百余人,一半都是空着手的。”在引着胡柯往潘鼎新临时下榻的大帐去的路上,徐万生凑到而跟前低语道。
“广西提督苏元春?好吧,一会小心说话,看潘帅怎么说!这么点兵马两边一分压根就不够两个营头的,这些逃回来的溃兵收留这不是玩的,如果潘帅要人,就把这些塞过去!你看看这些兵勇,早就打丢了魂,现在也就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谅山连打都没打就这么丢了,估计潘帅在镇南关留不长!你跟着潘帅一起走,等会话我来说。”微微颔首,朝着外头空地上狗一样围着盛粥的大锅厮打、争抢着的兵勇,努努嘴。
“大人这都是跟洋人开过仗,见过血的老行伍,就这么扔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同样是打仗打老了的人,徐万生摸着锃光瓦亮的脑门子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大方了吧!
那些洋兵打扮的所谓“团练”瞧着确实有板有眼,行军布阵再到临阵对敌的战术,都是从来没见过的稀罕,人数也不算少。只是这管不管用那还是另说,毕竟谁也没试过不是。这开兵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稍有一个不慎那就是没命!战争上可不兴玩西洋镜,道光爷那会,咱大清可没少吃这法兰西国的亏!这些都是在安南和洋鬼子当面锣对面鼓干过仗的,都是见过血的老行伍,放着这些宝贝疙瘩不要,莫非督办大人就这么相信那些从来没试过的西洋镜?!
徐万生也是直犯嘀咕,咬着后槽牙,感叹着这位上官行事上的不按常理。
“沪上江南制造局督办胡孝廉,参见大人!”不情不愿的拖着一条假辫子,胡柯有板有眼的打千行礼道。
“唔,唔,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中堂大人慧眼如炬,识英雄啊!”进了镇南关,看着关上荷枪实弹的淮军兵勇,三魂七魄终于回归了本位,潘鼎新草草的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总算是缓过劲来。
“下关不敢当,当初中堂大人亲自保举下官为制造局督办时,蹭暗中嘱咐,若是广西有变,则可事从权急将沪、宁二局的库存枪弹和军械运往广西支援大人。大人,标下和徐管带在来的路上曾经和法人派遣的安南雇佣军遭遇过,靠着格林炮才堪堪击退。自此一路上小心谨慎自不必提,到了龙州听闻前线战事不顺,枪弹军械关乎我大军生死存亡,下关不敢擅自做主。故守着镇南关,再次收容溃兵,等候大人!”琢磨了一番,胡柯文邹邹的回答道。
“乱世知气节,难得如此忠肝义胆,中堂大人这一遭真的是拣着宝了!快,如今关上收容的溃兵和你本部共计有多少人马,速来保护本官周全!”定下心来,一想到身后那群如同附骨之躯的洋兵,刚刚平复下来的潘鼎新也跟火烧屁股一样的蹿起来,匆匆的寒暄几句,有扯到了这上面。
“回答人的话,这些日子一来标下共计收容从安南境内退下来的溃兵一千三百余人,刨去病患,可堪一用的约有千余人左右!随行护送弹药军械的淮军一营徐管带一部约四百人,可尽数供大人差遣,护卫左右!”瞧着这位打丢了魂,三句不离老本行,胡可估摸着这位办团练出身的广西巡抚是真的吓破了胆,恶心归恶心,还是赶紧趁热打铁。一面顺着话茬往下说,一面朝着旁边呆愣着的徐万生猛打眼色。
“大人,老将军冯子材和王孝祺领军一部赶到!”门外负责迎来送往的兵勇,忙不迭的报告道。
“请!”这两货都是张之洞的人,虽说李鸿章和张之洞之间没什么大的过节,不会像和左宗棠哪样势如水火,但是两个统领洋务的大臣,那竞争关系是少不了。互相之间也没多大交情就是了,潘鼎新的态度自然也是平平淡淡,打算赶紧打发走人完事。
“大人,那下关告退!”听到冯子材的名字胡柯陡然眼前一亮,但想起这里是潘鼎新的大帐,不想为这些明争暗斗的屁事烦心的胡柯还是识趣的选择告退。
“徐万生,咱们带来的快枪和弹药都点过数了吗?”从大帐里出来,胡柯拉着徐万生钻到角落里追问道。
“大人,标下组织营里的账房都清点过了,刨除您留用的那三千六百支毛瑟九粒快和三十二门克虏伯七生五(75毫米)行营大炮外,还剩下林鸣登后膛快枪三千四百支、加特林六管转自炮十八尊、格林炮二十四尊、花旗国温切斯特十三连发六百余支,配套的弹药、底火都不少!”说到大事,徐万生不敢马虎,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磕磕绊绊的等着下文。
“潘帅是铁了心思的要走,镇南关留不住!留下二十尊格林炮和十二尊加特林,把花旗国的温切斯特也全留下,剩下的林鸣登快枪和弹药里,拨出一千支枪和十万发子弹来,等会悄悄的给冯子材,冯老将军送过去!然后你留在大营里候着,若是潘帅要走你也跟上,团练的事情告诉下面的兄弟,多事之秋切莫多言!”打量着旧式前膛枪都没几支的冯子材带来的团练,胡柯买来有的一阵心酸,咬着牙嘱咐道。
历史上老将军顶着法军的枪林弹雨,领着亲兵卫队打着赤膊,高呼“杀贼”率先冲出镇南关去,虽然看着让人热水沸腾,但根子上还是装备不如人啊!与其等着被法军的炮弹活活炸死,丢了镇南关,还不如冲出去搅在一起,拼一个够本,两个还赚了一个!妥妥的以命换命的节奏!
晚清官场内斗不断、互相拆台的德行在这里,估摸着冯子材不可能被留在镇南关,毕竟他是张之洞的人。依照潘鼎新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油滑手段,肯定会找个由头,赶紧打发冯子材走人,去哪都行,就是别留在镇南关碍眼!
能帮一把是一把吧,反正潘鼎新横竖都要走,这些林鸣登和自己队伍的毛瑟九粒快口径不同,不能公用弹药,截留再多也是白搭!不如送给冯子材,能把一把是一把!
“这。。。”
“快去,若是追究下来,一切我来承担!”虱子多了不要人,咬死了潘鼎新不知道这一批运来的枪弹一共有多少,留下两千枝林鸣登后膛快枪和那几门加特林和格林炮,在家爱上之前扣留的溃兵带回来的枪支,足够武装了。胡柯索性大包大揽道。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