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朋友,喝下纳龙酒,你们身上就有了纳龙的味道,你们就是我们的朋友了,永久的朋友。”诺楛鸠用满含深意的眼神看向孙子。
孙子舔了舔嘴角的酒渍,爪了爪头皮,很认真的说道:“不瞒你老,我这人,一向没心没肺惯了。把我当朋友,估计,你老会失望的......”
诺楛鸠默然半响,站起了身,悄声道:“子,跟我来。”
孙子牵动银链,带着千蓝跟在了他后面。
月辉洒在老人满头银发上,夜风中白发飞舞,一根根充满活力的张扬着。
离人群越来越远,四周一片静谧,浮躁的心也冷静了下来。
孙子千蓝跟着诺楛鸠老人,进了一间低矮的木屋里,鸠老示意他盘膝坐下,拿出一个九蛇昂首盘绕的香炉,又拿出九种颜色的香,分别插在蛇嘴里,点燃,然后双手交叉抱心,嘴里开始摩尼摩尼咔尼念起了咒文。
耳里听着低沉咒文,眼里看着袅袅升腾的九种颜色的烟相互变幻缠绕,时间慢慢过去,孙子不由有些困乏,打了个盹,睁开眼,孙子吓了一跳,惊异地站了起来,这哪里还是那件低矮昏暗的小木屋,这分明是一间竹韵清幽的凉爽小亭子,四周翠竹根根绿意盎然,清香浮动,清凉的风徐徐拂面,沁人心菲。
诺楛鸠“嘘”了一声,示意孙子安静坐好,伸手指向凉亭中的一个簸箕。
簸箕里,翠绿的新鲜的桑叶满满的铺着,一只只雪白晶莹的蚕宝宝柔软的爬着,沙......沙......沙.....嫩嫩白白,柔柔的蚕宝宝轻轻的蚕食着桑叶,吃得那样的细心,那样的循序渐进,慢慢的,桑叶只剩下绿色的叶脉了,像一张张小小的沙网,网住无数的白白嫩嫩的小生命。
诺楛鸠拿出了另外一个簸箕,细心的铺好桑叶,伸手将肉肉的蚕宝宝一只只转移到新的簸箕里,轻轻放上去,放过去的白白胖胖的蚕,又开始了细细的啃噬着翠绿的桑叶。
诺楛鸠问孙子:“你看出了什么了吗?”
孙子略微想了下,说:“这是些可爱的小生命。”
诺楛鸠将簸箕抬到竹下,将里面的桑梗倒在竹林下,又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孙子皱起眉,想了想,还是摇头。
沙......沙......沙.......那一簸箕又被吃得剩下叶脉,诺楛鸠再次将他们一个个转移到新的桑叶上,端起簸箕,再次倒在了竹林下。
诺楛鸠招手喊孙子过去,两人蹲在竹林下,诺楛鸠伸出他枯瘦而布满青筋手,手上密布黑色老人班,骨节突出。他上下翻动手给孙子看。
“除了你老人家的手,我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孙子沉思着捏了自己的下巴说道。
诺楛鸠点点头,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徐徐道:“我这双手,对于你来说,当然就是一双手。但是,对于那些蚕来说呢?”
孙子若有所感,但任然不明白。
诺楛鸠继续说:“我这双手,对于那小小的生命来说,就是掌控了他们的生或死。如果不是这双手,给他们换桑叶,这些弱小的生命,就只能可伶巴巴的,在那啃噬光的叶脉里爬着,慢慢的,他们会跟叶脉一起枯萎,必死无疑。”
诺楛鸠又将手伸进早先倒在树下的那堆桑梗里,翻找起来,他细心的翻找,不放过任何一片叶脉,叶脉上的蚕沙落在他手上,又滑落在地上。
终于,在一片还剩有点点残叶的桑梗里,他找到了一只黑瘦细弱还没长开的小蚕,蚕努力地昂首,似在祈盼着什么。
鸠老小心翼翼的托着桑梗走到簸箕前,摸出一片羽毛,轻轻地将它拨到桑叶上。
......
“簸箕里的蚕,是最幸福的,而被遗弃的桑梗堆里的蚕,他是最不幸的。”
......
翠绿的竹林里,静谧异常,凉风似有似无。
.......
“如果,我不去找它,救它,这小小的生命,只能悲惨地死去.......”
......
“小小的生命,因为慈悲的手寻到它,它获得了跟别的蚕一样幸福的生存机会......假如,废弃的桑梗堆里,昂首祈盼的不是蚕,而是你身后的那小姑娘呢?”
.......
能做到让大多数蚕幸福活着,你是国之王,城之主......能做到伸出慈悲之手,不让任何蚕被遗弃在废弃的桑梗里,你,就是圣......
.......
浮萍无根,没心没肺地漂泊,夏之将尽,浮萍也终慈悲的开出小小花来......
.......轰......
一点萤火的光亮从孙子那黑暗的遥无边际意念里闪耀,瞬间爆烈扩大,纯净晰白的光芒穿透了孙子的整个身心,冲体而出,轰然冲天而起,直穿天际,穿透了这片宇宙......暗淡了月光星芒。
凶恶的赤炎之地,这道圣光,持续了很久......
极东之地,定海派的长眉老祖,从瞌睡中醒来,升上了半空。
极北之地,苍漠派魏海楼,从美人怀里长身而起,一步跨到天空。
极西之地,星雪宫,月下舞剑的姬艳冰失手削去一片冰檐......
极南之地,剑灵派,姥姥从闭关之地出来。
居中的永恒宫,掌门老祖齐桓治扔下手中的书简,走了出去。
倪惊鸿,倪英龙,图十鲶,齐天等等全都一惊,所有人都翘首望向东北方,赤炎之地......
不可能是柏远洋入圣啊......
到底是谁......入圣了。
剑灵派姥姥庭明月搬出星河痕沙,用针刺向自己的双目,这是她剑灵派秘法,每每一次逆天谋算,泄露天机,为了避免天谴,都要提前自毁双目。
这也是很多算命者为何多盲的原因,他们是天谴之民,所以就算泄露了天机,也不会再有天谴降临。
庭明月姥姥当然不会真的瞎掉,不过,会有好几个月看不见是真的,庭明月姥姥强忍剧痛,眼前一片血红,星河痕沙慢慢的组成了一副副血色图画......
遥远的星空,被撕裂了一个点......
一个比墨还漆黑的奇怪物体,从哪个点扭动着挤了出来慢慢变大......
变大的漆黑物体落在了遥远一个星球......
一个看不真切的细物,慢慢的发育成个豆芽大小的肉点,又慢慢的长出了手,脚四肢.....最后长成了个小小男婴......呱呱啼哭......
那个漆黑的物体,包裹着男婴如流星般飞过了无数星球,一年一年......
十六年后,漆黑的物体终于落到了沧澜大陆......
星河痕沙努力的拼凑一个人的模型,不过还没完全拼好,就倒塌了,再拼,再倒塌,努力几次,也只能看出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影,面貌不真切......
星河痕沙组成的一副副血图,到此结束。
庭明月姥姥双眼鲜血长流,顺脸滑下,粘湿了衣襟,触目惊心。
她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为何不需十月怀胎,就能呱呱成人......不可能,为何拼不出相貌......难道,此人不在此星空的五行法则之内,跳出三界之外......但凡在此界之内,任何事物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星河痕沙,就能拼出痕迹来......这是为何......”姥姥制作四份留影玉壁,派人分别送往四大派。庭明月虽然已有些模糊的猜测,不过,这要等珑儿从赤炎地传回消息才能确定,但那估计要很久了......此后,庭明月就陷入了疯魔状态,整人自言自语着不可能。
魔雾海深处,魔尊啊啊厉声尖叫着,撞毁了他美轮美奂的宫殿,砸坏了无数的奇珍异宝,捏碎了无数个手下的头颅,踩扁了无数的房屋,恨恨的大叫着:“我的人鱼之泪,谁抢走了我的人鱼之泪,那是人鱼之泪的气息.......该死.......统统该死.......卑贱的人类,你们给我颤抖吧......传令下去,给我杀向陆地......鸡犬不留......给我杀......”
定海派最高峰上的那座八角凉亭下,巨大的长着苔藓的醒魔钟噹......噹.......噹......如雷鸣般响起......
八百年后......人魔之战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