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千金小姐柳若菡年芳十五,小时候便是个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如今正是及笄之年,出脱的更是俏丽清纯,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提亲,不过皆被宰辅大人一一回绝。
柳府家规严格,作为当朝宰辅柳自谦唯一的女儿,自小便是被托以厚望,从小便被无数的教习老师督促学习琴棋书画,通习礼法。因为被父亲看管的严厉,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有出门的机会,然后今天父亲受邀去他人府上做客,居然破天荒的带上了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主动提及带她出门,但这对她而言却是无上的关怀,只要能出门呼吸新鲜空气,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上次出门,好像都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于是这般这下可是把她高兴坏了。
一路上走来,柳若菡仿佛变成了一只欢脱的小兔子,情不自禁的隔着轿帘东瞧瞧西望望,看着长街上的无数事物满眼的好奇,可想起平日里父亲的严厉教导又不敢太放肆,于是她又端端正正的坐号,敛襟静坐在轿中,模样拘谨可爱,然后神态却是异常兴奋,嘴边噙着心满意足的笑,全然掩不住小女儿家那愉悦无比的心情。
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褶子裙,满头青丝被贴身的丫环荷香早起简单的扎起来束成发髻,用一只翠色的步摇将其插定束好,乌黑的秀发柔顺的从白皙的脖颈间滑落肩后,便算是大功告成,步摇上是一只金色的小蜂鸟,随着轿子的轻轻摇晃而颤颤巍巍用隼尖去啄那些钗头悬坠的缨络,显得甚是活泼,加之她本身的模样就生的纯真干净,让人一看便觉楚楚可人。
这样一个妙人,又是宰辅柳自谦唯一的掌上明珠,怎能没人喜欢呢?大司马家的公子,兵部侍郎家的公子,礼部侍郎家的公子,还有那些年少英武仕途正盛的军中少将……朝中不知多少大臣家的少爷公子前前后后上门提过亲事,以至于都快要将柳府的门槛踏烂。
不过这些人纷纷都被柳自谦婉言拒绝了,一是柳自谦看不上那些提亲公子们的家世不想让女儿这么早出嫁,二是柳若菡自己早已心有所属,自然不可能答应。
一来二去,这柳府小姐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大了,名气越来越大的同时,上门提亲的人也更多了起来,真是不胜其扰,终日被那些嘈杂寒暄的声音入耳,她早就有些厌烦了。
柳若菡脚下穿的是一双白色藕荷花的绣鞋,她一路好奇的看过去,一路不停用那双小脚丫敲打着轿底,原本父亲大人的轿子赶在前面,但当他听到荷香说,此去是到雪府门上时,她便迫不及待的催促轿子,不多久已经跑了父亲大人的轿子前面去了。
等到轿落,荷香替她掀开轿帘看到所落何处府邸时,她的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唇角笑意更加灿烂夺目。
抬头望处眼前那赫然两个大字正是——雪府。
“终于可以见到陵哥哥啦!我们上次见面都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柳若菡抿着嘴唇,在心里暗暗的嘀咕,“也不知道陵哥哥还认不认得我?”
“小姐,可以见到雪家的小公子你是不是很高兴啊?”一旁的荷香打趣道。
听闻此言的柳若菡顿时俏脸一红,忽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只细嫩的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她慌乱四顾,见父亲的轿子还未落下,自然听不到这样话,于是舒了一口气,故作嗔怒道:“小荷你又在乱说,早知道就不跟你讲陵哥哥的事情了!”
荷香看着小姐局促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无奈的摊了摊手,含笑道:“关于陵少爷的事情可都是我打听来告诉小姐的哦,既然小姐这样生气,那我以后可再不敢说了。”
吓得柳若菡连忙摆手,焦急的改口:“别别别,小荷你最好了!”
荷香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可陵少爷最近的名声可真的很不好啊,现在晋阳城里被那些妇人用来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也都是关于陵少爷的奇闻异事,跑到大街上喊一声东城小魔头来了,即便是再顽皮的孩子也得被吓的哇哇直哭。”
柳若菡噗嗤一笑,两颊粉腮微鼓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那些欺压富家子弟的事情肯定都是音姐姐打着陵哥哥的旗号干的。”
这时柳自谦的轿子也到了府前,荷香一看老爷到了,连忙噤声不言,柳若菡也赶紧做出一副十足的深闺小姐的矜持模样来。
雪府门前侍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朴素青衣打扮,头发花白,然而眸色却清冷,举止间全无谦卑之意,见柳自谦的轿子落地,他赶忙迎了出去,朝着从轿中走出的柳自谦拱了拱了手,“柳大人。”
柳自谦也并非初次到雪府做客,所以认得这个男人,自然不会把他当做一个下人对待,于是也赶紧拱手回礼:“丁管事,久违了。”
丁管事顺势敛襟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老爷已等候多时,还请柳大人随老朽移步到书房。”
柳自谦点头,然后回身对着在一旁交头接耳的柳若菡和丫鬟荷香吩咐道:“陪着小姐入府去,不要让她乱跑。”
荷香顿身行礼,道了一声:“是。”
柳若菡也小声的说了句:“嗯。”糯糯软软的声音,很是悦耳,这时,丁管事一改眸色清冷,如同看着小辈似的笑眯眯的朝她看过去,缓缓抚须微笑,柳若菡小脸莫名的一红,脆生生的唤了句:“若菡见过丁伯伯!”
丁管事满意的点头笑道:“女大十八变,你这小丫头长大了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啊!”
柳若菡咬唇低头,一脸人畜无害的纯真傻笑。
丁管事笑着挥了挥手,几个下人立刻便上前来,接引着二人往府苑中走去。
“请吧,柳大人。”丁管事脸上笑意未消,眸子却恢复了一贯的冷定。
夕阳的光线肆无忌惮的倾洒下来,将整座帝京皇城都笼罩了一种静谧美好的氛围里。
莫陵雪音和阿福三个人从楼中出来走了没多远路,雪音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道:“那个,阿福。”
阿福闻言转过身看向小姐,疑惑问道:“小姐,什么事?”
雪音的一双美目贼溜溜打了个转,笑着说道:“我想吃酸溜梅了,你给我去买点带回府,记住了,要李记他家的!”
阿福愣了愣,不不敢反驳,只点点头,便转头往卖酸溜梅的李记跑去了。
莫陵微微叹了口气:“音姐你又捉弄阿福,李记可是在北城,等到阿福回来估计得半夜吧?”
雪音双手叉腰,哼哼道:“我可不就是为了支开他,要不然阿福一定要啰嗦个没完,好让我们赶紧回家了。”
莫陵翻了翻白眼:“那你还想去哪里?”
“去城隍庙一趟吧!好久没见黎傲他们了!”雪音兴冲冲道,“莫儿你动用‘飞光’咱们快去快回,也不会耽误什么。”
莫陵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双目微阖,单手于胸前结印,聚静宁神。
现今莫陵的‘神赋飞光’与樾辰相比可谓是所差甚远,樾辰可带着数人瞬间飞跃万里疆域,而莫陵现在却只能带着一个人越距不到十里,而且一日两次‘飞光’就已经极限,不过到城隍庙来回倒是已经够了。
见到很多次莫陵施展‘飞光’,雪音早就不觉得新奇,所谓习惯成自然,不正是这个道理,见怪也就不怪了。
莫陵缓缓睁眼,将一只手搭在雪音肩头,四周的气流顿时紊乱,两人在风中飞扬的衣襟缓缓陷入了透明,然后倏然一动,“唰!”一声便消失不见了。
像是几滴墨水坠落融化在了大海里,被风浪一卷,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城隍庙近年来的香火少的可怜,慢慢的无人打理这座庙宇也就变得破败下来,但前来烧香拜神的人少了,此处也变得十分清净,如今成了一群小乞丐的容身之所。
推开城隍庙破败不堪的大门,雪音和莫陵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几个留守在庙中的小孩子听见有声音,以为是讨饭的小哥们回来了,急忙抬头去看,结果却瞧见两个衣着不凡,相貌更是清秀俊美的少年公子,顿时不免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身形萎顿下去,不敢再用眼睛去瞧。
大约有七八个小孩子围坐在屋中稻草铺就的草甸子上,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看上去很没有精神,不时传来风寒咳嗽的声音。
雪音皱了皱眉眉头,走进临边的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女孩身边,蹲下身去,柔声问道:“怎么就剩你们几个,黎傲他们呢?”
小女孩听到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缓缓抬头,待得看清了来人的脸庞之后,惊喜道:“音姐姐!”
“小傲哥他们出去讨饭了。”
雪音疑惑道:“上次我不是刚给过你们一些钱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小女孩脸色有些为难,雪音一再追问,她方才吞吞吐吐的说:“小傲哥不让说的,我们上次和一伙浪子打架,结果把人打坏了,赔了不少钱。”
雪音没好气道:“黎傲这小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你们也跟着挨饿,真是欠揍!”
一旁的莫陵幽幽道:“这是男人的骨气,他们总不能一直要靠你接济生活吧?”
雪音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思略了片刻后,还是从怀中取出一袋银钱塞到了小女孩的手里,笑着说:“等黎傲回来,让他先带着生病的孩子去看病,不够的话再来找我要,你们叫我一声‘姐姐’可不是白叫的。”
小女孩目含希翼,重重点了点头。
“走吧,回家!”雪音起身,率先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莫陵扫视庙内一圈,见音姐姐已经走远,连忙悄悄从怀里又取出一袋银钱,递给了小女孩,笑容满面的说。
“我这个老大也不是白喊的。”莫陵嘿嘿笑着,走出门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