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冷冷俯视着战败者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旋即右手一挥,得令的翼虎军士立刻便抬刀上前,缓缓围住了几个孩子。
明昼抬起疲惫的眼睑,看着那些向他们围过来的人,望着那些明晃晃的刀光,死亡的阴影再度覆盖住了他的心脏。
他真的不想死,不想紫悦死,也不想阿仁死,可他即使有决心,可依旧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因为他没有那样的力量。
死亡就像是一连串沉重的鼓点一瞬间在他的胸膛上炸响。
“咚!咚!咚!”
沉重而缓慢。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云止看着他最后的挣扎,眼神飞快的抹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个孩子的身上有一种比野兽还有让人恐惧的气息的存在,若他上了战场假以时日必定是万中无一的战神般的存在。
杀?还是不杀?
而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嗖!”的一声破空巨响轰然炸裂,一道迅捷的黑色闪电忽然撕裂了阴沉的云幕,带着巨大的气刃,浪卷乌云,从天穹直直坠落,闪电般倒插入地面,激起数层尘埃烟浪,大地也忍不住为之颤抖战栗。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短促惊异的呼叫。
然而那抹黑色闪电落到明昼的眼睛里,却被他看的一清二楚,那不是什么闪电,而是一柄绝长的黑刃窄剑,黑剑倒插入地面,地面微微战栗,石板被剑刃整个撕裂,露出皲裂的破碎纹络,石子在地上不停的跳动,嗡鸣不绝之声从那柄黑剑中涌来,而剑身却毅然不动!
所有铁骑的战马全都受到了惊吓前蹄高高地扬起踏下,像是发了疯一般,不停的嘶鸣窜动,若是无人拦阻,这些战马定会毫不犹豫的奔逃,无奈之下下马的骑兵又不得不折身返回去翻身上马安抚受惊的爱驹。
“什么人!”云止紧紧拽住手中缰绳,呼喝住胯下的战马的骚动,厉喝一声。
话音未落,紧随着剑光落下之后,一团白色的柔光也忽然显影,那团柔光纯洁的仿佛九天的月华之光,纯净的没有一丝暗色,没有人看到那个白光里的人是如何出现的,只是眨眼的一息便出现在了他们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玄色衣袍的人,神色慵懒,面容俊秀白皙,若是他不开口说话,铁骑都不禁把他当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然而他一开口却是低沉磁性的男音。
明昼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脱口惊呼:“樾辰先生!”
听到明昼的呼喊,樾辰笑着回头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担心,明昼的心也在瞬间安定了下来。
紫悦和阿仁迅速跑到明昼身边,小心翼翼的扶住他,紫悦好奇的看了一眼明昼哥口中的樾辰先生,轻轻问道:“明昼哥,这个姐姐是谁?”
明昼愣了一下,旋即低头,轻声解释道:“樾辰先生是师傅的朋友,呃,还有,先生是男的,他应该……也很厉害吧?”说到最后他忽然迟疑起来,自己似乎还从未见过师傅这个贵公子模样的朋友出过手,也不知道他能否挡下这些凶神恶煞的铁骑,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没底,有些担忧的朝樾辰先生看了过去。
“云将军真是好气度!竟然为难几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樾辰翩然而立在无数刀锋面前,好看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云止骑在马上冷冷俯视着突然出现的人,也突然笑了:“先生可真是会信口雌黄,说他们手无寸铁?那这孩子手里提着的沾血的长刀又是什么?”
樾辰一愣,不禁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看到明昼已经下意识的将刀重新握在了手里。他徐徐叹了一口气。
云止不仅并非是什么无名之辈,而且还是东朝鼎鼎有名的将军,在当世名将之中,有虎翼云止,龙羽叶衍一说,虽然世人将二人并列,可还是有传言云止甚至比叶衍更胜一筹。
云止的眼睛是一双识人辨物的慧眼,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绝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那么简单,他微微拱手,带着睥睨天下的豪气道:“先生气质非凡超绝,如愿随我一起觐见陈王殿下,必能得到殿下的赏识。若先生有意,我便不再为难与你们,并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出城,先生意下如何?”他的言辞诚恳,但眼睛的光始终未樾辰身上离开半步。
樾辰摊了摊手,一脸疲倦慵懒的样子,恹恹开口:“我对你们的殿下没有半分兴趣,可人我还是要带走的,那将军觉得凭你的铁骑能拦得下我吗?”
“还望先生不要小看我主的翼虎铁骑!”他冷冷道,还未来得及上马的翼虎铁骑的士兵见状,一瞬间便又重新返回,短刀铮鸣,目露凶光,一步步冲着樾辰紧逼而去。
云止身后的战马铁骑也立刻控缰,声音乌沉,想一时滚雷压过地面一样向前推进。
樾辰也是一瞬间收敛了戏虐的笑容,神情骤然冷峻,那几个靠近他的军士的双腿却忽然不受力似的,手中兵刃“哐啷!哐啷!”掉了一地,身子全都不由自主的软倒,不约而同的朝他所在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而那些战马也受惊似的,踟蹰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
樾辰并不看他们,只是缓缓地朝前迈开了步子,霎时间,仿佛有无形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他每踏出一步,除了云止胯下的红色战马之外,其余铁骑的战马就局促不安地往后退却一步,发出惊恐的嘶鸣与骚动,无论骑在马上的铁骑如何呼喝都无法安抚战马的惊惧,随着眼前之人的接近,很快连他们自己也颓然倒在了马背上,仿佛身体里的力气被抽干,无论如何也再难以直起身子。
云止胯下的骏马和陈王的坐骑裂云乃是一胞所生,都是由中州的汗血马和北陆翰马杂交产下千里神驹,殿下为示恩宠才赐给他的马中之王,所以其性情也如主人一般,刚硬不屈。
可当樾辰走近在云止的战马前面立住,瞳孔陡然缩成苍白的一线时,云止胯下的良驹飞云却也同样再难支撑,在这股巨大的威压面前折服,前蹄屈膝缓缓跪了下去。
云止的额角冷汗止不住的流出,冷汗浸湿了他背后的胸甲,眼前之人给他带来的威仪就连在面对着陈王殿下的时候都未曾有过,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笼罩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无法拔刀,无法反抗,甚至就连身子也是勉强才能撑直。
“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咬紧牙关,勉强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
樾辰面无表情,身子站定一动不动,却忍不住用手去抚摸着云止战马垂下去的鬃毛,低声喃喃:“云将军面对我的‘君临’还能如此清醒,不愧是当世名将,将军的战马也是难得的千里神驹,配得上将军的风度。”先前那句不过是讽刺,而这一句却是由衷的赞赏。
他并没有回答云止的问话,只是缓缓回身朝明昼他们三个走过去,顺手拔出了紧插到地面深处的黑色长剑。
长剑拔出地面,铮然一响,留下了一道尖深的剑痕,那一剑竟足有万钧之力!
云止目光几度变换,震惊之余,还带了几分的质疑。
“拉住我的手。”樾辰微微笑着对满眼倾慕的明昼说道,并将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朝他递了过去。
闻言,紫悦,阿仁,和明昼三个人依次拉住了他的手,樾辰满意点头,也朝着云止回之一笑:“云将军,后会有期。”言罢,便是一瞬白光刺目,拖着白色的光羽瞬间就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压在云止和所有铁骑的心头的那种威压随着他的离去陡然消失,云止抬头望着众人身影消失的地方,眉宇间沉聚着的迷茫和对未知的恐惧越来越重,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人在他耳边低声提醒,艰难开口:“将军……”
他猛然惊醒,低声喃喃。用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对自己说:“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见将军良久失神,部下又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将军?”
云止无谓的一笑,朝着部下轻轻摆了摆手,喃喃道:“要是让那家伙看到我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恐怕要被他笑掉大牙吧?”说完他又回头凝重看了看身后喘息声仍急促沉重的翼虎中人,眉宇间的阴郁也忽然散开了,他精神一震旋即扬鞭喝马,怒吼一声:“万军取上将!”
话音未落,他已扬鞭纵马疾驰而去,众铁骑回过神来,立即高声唱诺,“刺心莫翼虎!”
然后随即纷纷翻身上马紧随其后,战马嘶鸣狂奔,不见一丝散乱凝滞,即使是在受了巨大挫折之后也依然不做任何迟疑停留,可见军纪严苛规整。
一行铁骑踏起一路烟尘往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