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莫陵从大殿正门回到考场，考场上陌阳长老和玄霜长老已经在维持秩序，有两位剑宗的长老级人物坐镇，殿中的争吵声顿时偃旗息鼓，寂静的没一丝声响。
莫陵经过大殿正门时，还有一些剑宗的持剑弟子在四周巡逻，将没有通过考试的赶考者驱逐下山去，他粗略的扫了一眼，没发现李哲或是牧风那几个熟面孔，想来他们应该属于山门长老的内门弟子，身份地位自然与众不同。
他不想在中途耽搁，在遇见了几个盘查的剑宗弟子时，便立刻动用的‘飞光’，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大殿。
一上午经过考场大门的考生为数众多，足有一百五六十人，看守考场大门的两个弟子自然也认不得莫陵上午早已走过一次，见他上前，连立刻替他打开了殿门，莫陵毫不迟疑的溜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见两位长老的目光锁在了他的身上，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先前入场的女考生们，因有长老在此，她们不敢窃窃私语，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驱逐淘汰，只互相投了几个奇怪的眼神便了了。
无论境界高低，想要一眼就看出对方的修为，那也是极不容易的，低修行者欲探查比自己高一境界的修行者时，是必须要催动体内气海耗费大量元气才能如愿得知的。而高阶的修行者，虽然不需要耗费太多元气，但遇到低阶修行者时，大都是不愿低下身价去探查的。
陌阳就是一个心气极高的人，年纪足有七八十岁了，可脾气依旧火爆，此时见莫陵迟到，不由的低喝：“当这里是你家庭院吗？”
他话音刚落，莫陵还没来得说什么求饶的话，就见一旁的玄霜长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玄霜含笑凑近了陌阳耳旁低语了一声：“他就是莫陵，叶长老口中的第二个天才人物。”
“什么？”陌阳长老不由的愣住了，心里那个悔啊，满肚子的苦水，入门前还盘算着怎么把两个少年都纳入自己院下，可这么一来不就给人留下太过严厉的坏印象了吗？他叫苦不迭，求助似的看向玄霜。
只见玄霜长老轻摇了摇头，以目示意他，那个少年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及时补救极好。
“呼……”陌阳长老顿时松了一口气，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脸上表情变得温和了许多，对着莫陵挥挥手，“下不为例，入席吧！”
不明所以的莫陵看着两位长老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立刻回过神来，躬身拜了一拜，连忙入了考场席座间。沐漓给他在自己身边留好了位置，莫陵自然的走过去，立刻引起了一大众男子火热仇视的目光。
莫陵此时已经没了玩闹的心思，对这些目光丝毫不以为意，他面色沉静如水的端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沐漓看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个臭豆腐的小心眼又犯了，估计又是在责怪她没能把自己曾经的遭遇完全告诉他，还对他有所隐瞒。可她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她的心里也有很多的顾忌，她害怕一旦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给他听了，连臭豆腐也会嫌弃甚至害怕她。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温暖的怀抱，她不想就这样失去。
讲台上的两位长老也并不说话，只是静默的矗立在那里，等待着主考官叶染白的到来。
沐漓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人呢？”
莫陵头也不回，面无表情的说：“死了。”
沐漓愣了一瞬，但眼中的震惊和忧虑一闪而逝，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无辜的神情问道：“生气了？”
“你说呢？”莫陵也不否认，冷冰冰的回应道，“从一开始，你隐瞒姓名和身份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我既然说了要保护你，那我就会全心全意的守护，可你呢，一次次的隐瞒我。”
见他臭豆腐升级成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沐漓不由的吐了吐舌头，旋即一阵黯然的说：“我也不想的，可我真的害怕，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之后，臭豆腐你就再也不理我了，这件事我连大叔也没有说。”
听到身旁的小女孩失魂落魄的声音，莫陵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满是柔情的转头看着她，诚恳的开口，连对她的称呼也变了：“小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我看见你一个人孤单的站在街口，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当我的目光接触到你脸上那落寞的神情时，心里就止不住的涌起一阵疼痛。我发誓，我从未见过那样美的风景。”
“那样脏兮兮的，你也喜欢？”沐漓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说。
“你当我真傻啊！？那里会有那么柔弱的少年？”莫陵揶揄的挑了挑眉毛，“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女孩子了好吗，不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嘛！要是早早和你摊牌，万一被你当成一个纨绔子弟把你吓跑了我不就亏了嘛？”
听到这里，沐漓愣了片刻，仔细的回味了一番，然后蓦地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你不就是个纨绔吗？腹黑的臭豆腐！”
莫陵哑然失笑，轻轻叹了一口气：“等考试结束，你必须把你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沐漓沉思了半晌之后，终于咬紧牙关，吃力的点了点头。
“安静！”陌阳长老音若洪钟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众人纷纷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负责文试的主考官文圣叶染白叶长老已经风度翩翩的矗立在讲台之上。
莫陵也抬眸望去，正好对上叶染白递来的目光，示意他安心，不必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忧虑。
而至于文仕宪突然发狂逃跑一事，每个人都是根本漠不关心，只当个热闹看了就是，此时，手握他们命运的主考官临场，一些在底下窃窃私语的考生也连忙噤声，不敢再交头接耳。
叶染白儒雅的朝着众人微微一笑，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首先要恭喜坐在这里的各位，本次的文试到此结束，凡是落座在此的诸位都是已经通过文试的了。”
他话音刚落，大殿中的嘈杂和惊咦声顿时就如海潮般袭来，或是不明所以的低喃，或是欢呼的大叫，或是破口骂娘，再或者便是激动的哭出声来，纵然陌阳与玄霜长老尽力维持秩序，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天啊！就这么简单？我、我过了？”
“特娘的，亏我还拼死拼活的读了那么多诗书，居然没有一点用处也派不上！？”
“爹，娘，孩儿为你们争光了！”
对于这一切，叶染白只是淡然而笑，并不阻止众人的喧哗。相比下来，莫陵和那个白衣少年细鳞，他们的脸上仍是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突兀，让人一眼就能发觉。沐漓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看了一遍，问道：“你们认识？”
莫陵摇头道：“不认得，不过，刚才救你的人，是他。”
“什么？”沐漓的目光豁然雪亮，透出一丝惊奇来，脱口道，“可我也不认识他！”
“不认识也没关系，既然他肯出手救你，就一定还会有下文的。”莫陵的视线笼罩住了细鳞，轻轻笑着说，倒也没看见一旁的沐漓也死死的盯着那个白衣少年，不由的楞出了神去，并情不自禁的呢喃一声，“好帅啊！”
莫陵心头一震，回过头来看着小漓，咬着牙恶狠狠道：“一张冷冰冰的僵尸脸！”
沐漓朱唇轻翘，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但莫陵现在可没多余的心思放在与人比较相貌上，虽然先前只是惊鸿一瞥，但凭借着血统的优势，还是一眼就看出那少年的修为，加之方才仔细的打量探查，得到了结果更是让他大吃一惊。那少年与他年纪相仿，可境界修为却是远远在他之上，竟然已经是天命中期的境界。
这样的结果让莫陵很难接受，要知道自己凭借着樾辰的神魂传承，在吸纳天地元气时可是丝毫没有任何滞碍，境界的突破也是一帆风顺，从无停滞之说，加之龙血浴身这样的奇遇更是加快了他的修炼速度，他如今的修为境界进步不可谓不神速！用三叔的话说就是，简直是逆天之才！可居然还有人能比他更逆天，简直妖孽了！
叶染白见场中喧嚣渐歇，这才再度缓缓开口，说：“我知道你们只中一定还有许多人不明白这次的考试为何如此肆意而为？也一定有人在忧虑刚刚在殿外树立的告示是否有效？”
“请长老明示！”他刚说了两句话，底下立马便有人附和发问，
叶染白也不恼他插嘴，反倒是很欣喜有这样的举动，他笑了笑说：“第一个问题我不会作答，希望你们自己在日后的修炼中可以自我体悟。而第二个问题，那殿外告示上所写的一年之内入含光的要求，自然有效！”他顿了顿，看了看底下忽然有些沉闷的情景，继而道，“但剑宗是择才而教的，对于原本已经有从属宗门的弟子，若不能达到要求一年之后便会被遣返回其所属宗门，而原来并无宗门的以及尚未接触修行之人，一年入含光便可成为各院长老的内门弟子，如若不能，便只能留在外门。”
听到这样的消息，死气沉沉的考生席间这才点燃了希望之火，对于叶染白的承诺，两位长老也并未发表什么不同的意见，能在一年内晋入含光那也是不世出的天才了，他们自然不会不同意。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修行一道，切记狂躁骄纵！通过文试进入了剑宗但也并不代表日后无忧，为了避免你们日后误入歧途，今日我们便在此坐而论道！”叶染白忽的提高了声音，言辞振振的说，“有什么不懂尽可以提出来，我与陌长老，玄长老都会一一耐心解答。”
既然是坐而论道，那自然是要有问有答，一个有些腼腆的女孩子站起身来，弱弱的问道：“请问长老，剑宗历来号称天下武学修行之首，只是不知剑宗和其他江湖门派相比有和区别？”
女生的发问结束，叶染白微微沉思了片刻，便直言不讳的答道：“世上修行者分为两类，为术修和武修，而武修则分为体修和内修两种。江湖之上门派众多，但其中多数不并真正的懂得修行之道，只专注于武道，这并非是其无知，而是吸纳天地元气之功法乃是一个宗门的秘笈自然是不肯轻易传授的，也就难免会造成修行者几家独大的局面，正如现今江湖齐名的正宗八派。但除却剑宗之外，其他七派也是重视体修过于内修，所教授的功法也只是用来打通体内脉络，而剑宗则是同时注重体内双修，而且武陵实属皇家园林，灵蕴丰厚，元气充足，更有助于修行炼道！”
听完叶染白的这番话，连一旁与他一直不对付的陌阳长老也连连点头，话虽冗长了一些，但确实清晰的分析出了剑宗盛名，所言不虚的根本所在。
“在下从小习武，但却从未接触修行，所以想知道……”另一个考生沉吟了半晌，方才幽幽道，“武者和修行者比起来谁更厉害呢？”
这个问题，似乎有很多人也想问，场内呼声很高，争论声也有不少，叶染白对于这个问题倒是很快做出了解答。
“一般的武者如果不懂吸纳元气之法，以及和武学心法相互配合修炼的话，他在武学一道上的前途怕是最多能与天命初境的修行者媲美，但因此也就无法再精进哪怕一步！但世事无常，世上的一切并无绝对之事，所以不存在谁强谁弱的比较，只在前景比较的话，修行者更占优势。”
“优势是指一生所能达到的境界高低吗？”又有人站起来，看到这位名满天下的文圣大人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大家的胆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心中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问题问出来。
“不止如此，大家可都听说过‘天命御气’一说？”
“当然听过！”半数以上的考生立即便回应喊道。
“修行者抵达天命之后，体内的元气便会愈加雄厚，能由自身功法或兵器引导溢出体外，也就是常言道之剑气，至于操纵万物，便要晋入无为之境，对于元气的操控就更加精炼，足以用元气在周身凝成一道无形的甲胄，普通的兵器气刃不能直接伤害其身！而五境之末，须臾之境，已有百年未曾有人抵达到如此彼岸，我也不能为你们详细讲解。”叶染白微微一笑，言辞和煦的说。
顿时就有人惊呼一声：“那若修成须臾之境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非也。”叶染白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虽然我也不曾接触到那个门槛，但我明白，在五境之上定有更高的境界，时代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未来需要你们自己去开创！”
“那普通人更适合练气还是练武是由天赋决定的吗？”
“天赋决定的是起点，而不是最终的高低。很多人一生都无法到达闻息，所以避开修行一道，只修炼武艺也是能达到一定高度的。”
“那敢问长老您如今是处于哪一境界？”
这个问题一经问出，殿内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都竖起了耳朵，好奇的猜测着眼前这个腰间佩剑的文圣大人究竟是个什么境界。
叶染白也并无隐瞒的意思，只淡淡道：“无为之境。”
“天！~~”场内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弈剑阁的弟子脱口道：“我们掌门也没这么厉害啊！剑宗的底蕴也太恐怖了吧！”
至于莫陵和细鳞两个人本就已经有了天命的境界实力，对于此倒也没什么好惊奇的，所以在见到众人如此大呼小叫的模样之后，连面无表情，不起波澜的细鳞脸上都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轻蔑之色，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反倒让莫陵心里生出某种惺惺相惜的错觉。
不由的暗暗的想，这个人，究竟是谁？
正当他独自疑惑，一个轻柔的声音竟然飘进了耳朵里，居然是秘术传音的术法，连身旁的沐漓也错愕了一瞬，被莫陵按住示意不要声张。
只听耳边，轻轻回荡着叶染白温和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轻柔和煦的音色忽然让莫陵想到了樾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黯然，仍是和仍沉浸在惊奇中的沐漓静静的听着耳边的话。
他明白，这是叶染白要给他俩开小灶了。
“听好。”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闻息之境，观世入微，万物有灵，一草一木皆蕴藏天地元气。”
“以闻息通含光，九重之后，体纳天地元气，周天经脉轮回，获得武道天资。”
“以含光达天命，风起沙场，野火燎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方窥天地万物之道，立宏愿，以一人之力治天下！”
“以天命晋无为，犹如跨千山兮越万海，上观天道无情，下体苍生疾苦，可念一人之力与山海天地相搏，终太过渺小，是以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后，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而无为入须臾，犹如以蝼蚁之力上摘夜星，手揽明月。须臾何物？无影无形，天地皆虚，何达九天之顶？恍然一念之差。至此境方堪世间大修行自由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