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手中端着一把短弓,正在仔细的端详。
这是清风寨懂点工艺的人自制的短弓,粗略一看,倒也像模像样,弓身反曲,最外层是牛筋,内里两层材料分别用的是竹胎和一层薄薄的牛角,中间粘合用的却是兽皮胶,显然是搞不到作为重要军备物资的鱼胶,只能用兽皮胶凑合一下,弓的整体形状,长度要略短,偏宽一些。
前世林展也算个军事爱好者,对古代的各类弓箭更是特别偏爱。从制式上看,这把短弓更像是以前蒙古螃蟹弓的变种,和明朝的制式弓-----小梢弓有明显不同,这种弓的射程近,但射速快,灵活机动更适合骑射。
元朝灭亡后,很多匠户脱离了军队的体制,螃蟹弓的制作方式也流传到民间。
相对民间弓箭社所用的那种两层弓甚至单体弓来说,这把弓已算是难得精品了。但和军队的制式弓箭仍然无法相比。
用兽皮胶而不是鱼胶,极大限制了这把弓的拉力,因为兽皮胶的黏合力要小的多。作为弓胎重要材料的牛角和牛筋也缺材少料,明显少于正常分量。因为这些东西也是军备物资,民间虽然能够搞到,但明朝还有一条规定:不准杀牛……朱元璋认为耕牛是重要农业生产资料,为了保护和发展农业,就出台了这条律法。
时至今日,虽然这律法已经名存实亡,但市面上流通的牛角牛筋等仍然极少,价格也高昂。
这弓身的反曲角度也做的不甚合规范,这肯定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弓箭的准确度。
无论是拉力、耐用度还是稳定性,这弓和制式弓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但即便是这样粗糙的弓,整个清风寨中也只有十来把。毕竟这弓制作起来花费不菲,光是材料费就得四五两银子,而且购得不易,还要搭上许多人力功夫,倒也不曾多做。
思量了一会,他去找到张小鸟,打听关于弓箭的消息。
听到师爷对这弓箭很感兴趣,张小鸟略有点惊讶,不过他是清风寨负责对外交接门面,消息极为灵通,对此倒是知道一二。
“小鸟以前听人说过,在胶州府有人在黑市上出售军弓,都是军器所的匠户私底下偷偷打制拿出来卖的……不过价格很高,展哥儿问这作甚?”
“我自有用途,你能找门路联系上么?”
“在胶州府道上也有几位相熟的朋友,应该问题不大。”
林展随后便去找了大当家王堂,说如今山寨财力充足,正是加强军备的机会,自己看山寨的弓箭粗糙,不堪大用,听说胶州府可买到制式军弓,特来向大当家请命,允许自己去胶州府打探。
王堂听了也有些欣喜。他早就有心加强清风寨的武器装备,只是受限于财力有限,一直无法实施,林展这话正好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再加上他如今对林展的能力已十分肯定,他肯亲自去王堂自然放心,关卡那边的事务已经上了正轨,有徐茂和王账房主持,倒不用林展再每日盯在那里。
王堂摸着络腮胡子,呵呵笑道:“师爷这遭儿去,需要多少钱财和人马尽管说。”
“银子带上两百两,人马倒是不用太多,张小鸟知晓门路,另外再带上两人就行,毕竟这趟去黑市,目标太大了反而不便。”
“好!师爷直接王老夫子支银子,山寨上下要带谁同去,招呼一声就行。”顿了顿,王堂又说道:“胶州是府城,离寨子又远,不比那临朐县,师爷一切小心。”
林展心中一暖,抱拳说道:“大当家放心,林展晓得厉害。”
王堂是个讲义气的山东大汉,虽是为人精明,对自己兄弟却十分仗义,如今也早把林展当做自己人看待,每逢此时,想到自己欺骗了这赤诚汉子,林展心中倒有些惭愧。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这趟差事。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公子,就算不想做官,想要经商发财,可有锦衣卫这面无敌虎旗,放着顺天府那么多日进斗金的买卖不做,跑到这小小的青州府来,和一府推官鬼鬼祟祟的谋划着和一个小山寨过不去?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当初他接到的任务是寻找机会接应围剿的官兵,帮助攻破清风寨。在成功打入了清风寨,和寨中的人接触日久后,在他的内心里,早已经放弃了这个任务。
前几天晚上,在乌老大家中,还和张小鸟、唐阿牛、乌老大这几人喝了个痛快。这三人都是山寨头目,原本就在一起玩的极好,林展来后,因为和张小鸟相熟,慢慢便融入了这个小圈子,四人倒是常在一起喝酒,张小鸟酒量最差,酒喝得多了,一双平时灵动的眼珠子便直勾勾的瞪着,满脸通红地坐在那里傻笑。
每逢这时,乌老大就满嘴喷着酒气,宽厚的大手用力拍着林展的肩膀,大着舌头嘿嘿笑着说道:“展哥儿,年纪也不小啦,还不知道女人滋味,憋坏了吧?俺老乌一定给你找个俊媳妇,这事儿包在俺老乌身上!满山寨的闺女任你挑!山下的也行!不过得偷偷的抢……可惜大当家现在不准下山抢女人了,但也得分谁,展哥儿看中哪个黄花闺女俺老乌去给你抢回来,当晚就立马洞房!睡都睡了,第二天还能再让还回去不成?就算大当家非逼着咱还回去,咱也不吃亏啊!”
乌大嫂在旁边狠啐了一口,“去去去,老不正经的,展哥儿可是个有墨水的秀才,还能跟你这个老货一般?”
身材高大的唐阿牛则在一旁涨红着脸,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不好意思,平时说话一里地外都能听见的大嗓门此时如同蚊子哼哼一般,“老乌,俺……俺也……岁数不小了咧!”
“你不是有小翠了嘛?瞎掺和个啥?”乌老大白了唐阿牛一眼。
“小翠…..她老是不搭理俺……”唐阿牛忸怩地说道。
“啊?!是这样啊?来来,过来,老哥跟你悄悄地说……女人就是这样,好拿个架子,你哪天晚上硬把小翠拖到房里睡了,她以后就听话了,俺和你嫂子就这么办的,你看你嫂子现在……哎呦!你打俺干啥?!”乌老大捂着头就跑。
乌大嫂手里举着鞋底,气呼呼地一边在后面追还一边打,“你个死不要脸的!还在这胡说八道,当时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天天追在老娘屁股后面说好话陪小心……”
林展和唐阿牛哈哈大笑。
那晚几人都喝得高了,唐阿牛还吐在林展的衣服上,乌大嫂张罗着找出乌老大的干净衣服给林展换上,第二天又把洗净的衣服再给林展送回来。
林展平时的生活起居,倒多半是乌大嫂在照顾着。一开始林展还不好意思,推脱了几次,乌大嫂却说哪有让秀才郎自个做饭洗衣的道理,坚持一定要来帮忙,林展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说起来,自林展来到明朝后,乌老大夫妇、张小鸟、唐阿牛却是和他最熟悉的人了。
每当和他们在一起时,无论是张小鸟的巧言令语,乌老大的言无忌惮,还是唐阿牛的笨嘴拙舌,在一片欢声笑语和家长里短中,林展紧绷的心弦总是能暂时的松弛下来,他们发自内心的关爱,让林展总能找到前世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温暖,感到安定。在这举目无亲,步步都是险境的陌生世界,这家的感觉更是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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