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同父亲、老幺叔他们一起关押在看守所。盗掘古墓在法律中是重罪,一旦被认定有罪所将面临的刑期都不会短,刑法中有明文规定,情节严重的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当年我也就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第一次被关进看守所这种地方,那种绝望感和毁灭感从心底里冒出来,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更要命的是父亲面临的情况比我还要严重,为我撑起这个世界的人竟然关在我的隔壁,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不过好在还有汪叔在外面为我们活动,否则我所经历盗墓风云的故事就要改成监狱风云了。
汪叔四方奔走找门路疏通了许多关系,甚至还说动学校出面为我向警方求情,我这才得以从这件事里脱身。而父亲、老幺叔和杠子叔则被以盗掘古墓葬、严重毁坏古墓和古尸的罪名,分别被法院判了十八年有期徒刑,这已是汪叔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父亲并不在乎刑期的长短,可以说只要我没事,判他死刑他都会笑着面对。老幺叔和杠子叔也很爱护我,我每次去看他们,他们总是笑得跟没事人似的。杠子叔摔坏了左肩,左胳膊可能再也抬不起来了。
这件事算是我人生经历的第一个波折,也促使我在大三当年就选择了提前毕业,然后在一家化工集团找到一份工作。我这人脑子还算灵光,勤勤恳恳跟在几个老前辈后面学习历练,几年下来也混成了项目骨干。
这年,我所在团队与几家外单位合作研发的一种新药终于拿到了药监部门的生产批件。在这款药物中我们团队负责的是提供一种中间体(中间体就是从基础化工原料到最终产品的中间物,相当于半成品)。
我们联系了集团下属的一个化工厂进行这种中间体的生产,在批量生产前的工艺调试阶段,我作为技术代表被派驻到这个化工厂。
我的工作就是协助厂方改造他们现有的生产车间。化工厂的工作环境很差,气味大的不得了,比企业研究室的条件差很多,而我的工作要等生产工艺稳定后才能结束。
这天,车间里要建一个半地下式的储料罐,挖机大概挖了有五六米深,我一直在旁边看着,挖上来的土的土色很杂,我第一感觉就是这土肯定被人动过。
如果是自然的地下土层,肯定会层次分明,能看到明显的颜色界限。只有经过人工挖掘之后再重新回填的土层,才会呈现为这种揉合多种土层的花土,这样的花土没有数万年以上时间绝难重新分出层次和颜色。
我起初并没有往古墓上想,毕竟化工厂改造生产车间什么的,挖坑填坑的事情也很常见。当时旁边正好有一位化工厂的老师傅,我就问他这块地方原先是干什么用的,他说这块地一直空着以前从没动过。
这就奇怪了!我心里装着疑惑,等到半夜工人都收工回去了,我忍不住跑回那地方查看。好奇心这种东西邪得很,我鬼使神差地下到白天挖机挖出的深坑里,隐隐感觉坑里气味不对,便抓了一把土放到鼻子下闻。
白天我站的位置稍远,鼻子里全是化工厂散发出来的废气的味道,这时贴着鼻子才闻到泥土的真正味道,有一股子怪怪的金属味往鼻子里面钻。这是古墓封土堆的标准气味,但是闻着闻着还闻到一股更浓重的血腥味。我赶忙四下看了看,除了我以外连一只老鼠都没瞧见,怎么会有血腥味?
突然我觉得抓着土的那只手上粘粘的,便赶紧掏出手机按亮了照上去,看见贴着手肚子的泥土已经被殷红的血浸湿,那样子就像泥土化在了血水里。
我赶紧把手里的泥土丢掉,迅速把手擦干净,没准刚才抓土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割破了手掌,要是再一不走运感染上破伤风,这大半夜连个打抗毒素的地方都找不到。
擦干净手掌再按亮手机一照,果然小指指根处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皮,我赶紧用手指捏着伤口想把污血挤出来,但是捏了一会清水倒是挤出不少,压根连血星都没见到一丝。
我掀开手掌上被刮起的皮仔细查看,伤口确实很浅,不像是会流血的那种创伤。可是泥土上的血又是谁的?
爷爷曾对我说过,在古墓中撞见灵邪的东西一点都不用奇怪,地下的世界远比天上的世界复杂,掘地三尺以下的世界连神仙说了都不算,更何况是人。
而且爷爷还说过,我小时候由于被尸气冲撞过,身体就像是种了牛痘不再会患上天花,能抵御尸气的侵袭,但什么事都有两面性,我这种身体进了古墓就像招魂的幡子一样,特别容易撞见邪门的事。几年前那次为了找父亲进入古墓,撞见一个诡异笑脸的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想到这我不敢在坑里多做停留,倒不见得是我害怕胆怯,盗墓世家出来的人从小就是听着古怪事长大的,好奇心有多大胆量就有多大。只是这个坑太显眼了,我不想惹出什么怪事,搞得满城风雨就不好了。
我蹲下身打算先把这些带血的泥土清理掉,免得被别人发现异常。可就在我伸手想去抓起刚才丢掉的那把泥土时,手上触摸到的却是一种冰冷而黏稠的液体。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在我出神的这片刻,双脚已经被血一样的液体浸没,整个身体正在慢慢往下沉。
我哪里还敢耽搁,这要是陷进去了鬼知道牛年马月才出得来,正要抬脚跨出来,却突然脚下一空失去了支撑,身体快速陷下去。那感觉就像冬天在河面上滑冰的时候,脚下的冰突然没了一样。
那像血一样粘稠的液体沾满了我全身,不知道一下子从哪里冒出了这么多液体,如同是挤在漏斗颈中,冲击着我向下坠落。我本能地扑腾着手臂,这才感觉到自己处在一个斜向下的井洞里,身体正快速滑落。
血状的粘稠液体溜滑溜滑的,我根本止不住滑落的势头。腥臭之味把我熏得简直不能呼吸,黑暗中我无法确定自己滑落了多长距离,只是感觉在井洞出现一个变向后,渐渐变得平缓起来,血状粘稠液也越来越少,我也终于扒着井洞的壁停住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眼睛完全没有手掌好使。我用手小心在四周摸索了一遍,基本确定自己身处在一个盗洞之中。
这种从墓穴上方开挖盗洞,再斜着插向墓穴侧面,避开墓顶从侧壁,甚至是深入墓穴下方穿底进入墓室的方法,极有可能是因为墓顶太过坚固,或者是为了避免碰触墓顶的机关。
北宋灭亡以后,赵氏皇族浇筑陵墓的秘方流传出来。用这种秘方修建的夯土层,通常会用三合土、泥砂浆、碎石,以及糯米汁、童子尿之类的乱七八糟东西反复浇筑十多层,这样的墓就跟钢铁堡垒一样异常坚固。
据说以前有个一根筋的盗墓者碰上这样一座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凿穿到墓墙的第六层,轮到第七层的时候精铁制成的锥子怎么也无法再楔进去半分,最后竟活活累死在这第七层上。
所以说单纯依靠人力穿凿这样的墓墙,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现代的考古工作者在发掘中如果遇到这种夯土层,普通的钢钎打秃了都破不开,只有动用钻井机械才行。
但对于这样的墓也有一个稳妥的笨办法,就是把盗洞打的比墓穴还要深,然后折向墓穴下方,再向上打穿墓底进入墓穴。当然这只是一般而言,墓穴就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猪,遇上高人出手,杀猪杀屁股那是人家的道行。要说盗墓这一行有多少奇术秘技谁也说不清,这就跟盗墓本身一样神秘。
单说进入墓穴的方法,有人习惯兜底**,这种人通常被称作“地拨鼠”或者“掘地虫”。还有人斜插最拿手,这种人会一种从侧面发力的绝技,只要不是铁汁浇成的墓壁,他们都有办法攻破。此外,也有少数人惯于开顶……世间的事物本来就没有多少道理好讲,不过是一物降一物而已。机缘巧合发现了墓墙的克星,原来束手无策的事情也能变得信手拈来。
当年李鸭子如果没有看到别人用竹竿打坑搭棚子的情景,洛阳铲这种探穴寻墓的神器也未必能够横空出世。惯于开顶的这一派人也是得益于这样的机缘。
清初襄阳有一派盗墓者发现了一座元朝时的大墓,挖开封土却被坚固的墓顶挡住。几个人正一筹莫展之时,突觉头顶上一阵呼啸,瞬间一个火红火红的东西坠下来砸到墓顶上,把墓顶砸出了一个比拳头略大的口子。
有了缺口,再开凿就有了着力点,那几个盗墓者费一番力里把口子开大,便顺利进入到墓室中。从那以后,这伙人便把那块天外来石当作攻克墓顶的利器,每逢盗墓时受到坚硬的墓顶阻碍,便将这块天外来石用火烤到火红后抛向墓顶,便可从砸开的缺口中开凿出进入墓穴的洞口。
就这样多年之后,那块天外来石已经变得只有鸡蛋大小,最后放在炭火上烘烤时突然爆炸,盗墓者当场被炸身亡,这一派也从那以后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