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门前伫立的士兵如钢铁般屹立不动,宏伟的大门,上方,赫然是将军府三个鎏金大字,气势恢宏,不过,她可忘不了,这正气凌然的背后,是怎样的污浊不堪!
“呵。”掩唇轻笑,虽是平淡的面孔,却掩不去那眼中淡淡流转的灵动,“暗影,后门。”
“是,阁主。”乔装成车夫的暗影压了压帽檐,轻声驱车绕向后门。
暗影,唯一一个知晓她是女子的,她的心腹。
她平静地看着这繁华奢侈的一切,心中却又是忽的一痛,转而一笑,口中呢喃,“暮雪,你还是放不下……他们是怎样对你,别忘了,学会狠心,一群贱人,也值得你心痛?”
这身体的主人,苏暮雪,终是流连亲情,死后的灵魂,无论阎王是怎样威胁,却是怎样都不肯离去。
那天,阎王带她来时,苏暮雪的游魂一见她,便是死死缠住,怎样也不肯放开,哭喊着:“我不信他们会这么对我,他们是爱我的,我不要离开,他们……定是有原因的,不会弃我不顾!”
“苏暮雪!”阎王大怒。
“让她留下吧,我会让她看清这一切。”她抿唇,“苏暮雪,听好了,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便断了这份尘思,归去!”
……
“暮雪,这三年,你还没看清吗?”她一手捂上心口,越来越痛……
“白澜,你与我也不是一样吗?”苏暮雪的游魂站在她面前,凝脂般的小脸上苍白的不像话,脸上的一抹笑意确是那样凄凉,“可我,还是放不下,做不到你的洒脱。”
“是啊,你与我,彼此彼此。”
白澜,白澜,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三年吗,却仿佛,一生……
“澜儿。”苏暮雪定定地看着她,那目光,却让她觉得,虚无缥缈,“澜儿,我是不是真的该放下?”
白澜扑哧一笑,如昙花般的笑颜,转瞬即逝。
丹唇轻启,“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白澜打量着眼前这个如莲花般的少女,恍然间想起那三年前疯癫脆弱的姑娘,时光流转,她,成长了呢……
“澜儿,也许,我是时候归去了。”苏暮雪看着她,却也随她而笑,“澜儿,你的风流,你的洒脱,你的笑颜,你的狠辣,都是你故作坚强,那份落寞,除我之外,又有谁知。”
白澜的笑颜一瞬间僵在脸上,可马上恢复了那份云淡风轻,“暮雪,那又如何。我只是在保护自己,自己的所爱……这一场斗争之中,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权利。”
“澜儿,愿你的身边,终是有与你一起共天涯之人。”苏暮雪素手抚上她的脸,虚无的身影,一点点消逝,“其实,我憎恨过你,我妒忌过你,却也终究是敬佩你啊。”
那声音渐渐淡去,随微风消散。
不知怎的,白澜心中掠过一丝失落,也是,这样知她之人,怕是再也不会有了,从此,她是一人了呢……共天涯之人吗?她已经不再奢望。
“暮雪,从此,我是我,你是你,再无交集,我所做之事,你也无权干涉。”
白澜仰头,似是要把什么东西逼回眼眶,却终是顺着脸颊的弧线,缓缓滑落,那晶莹的水珠,无声砸落在衣襟之上。无声?可她,听见了啊,那清脆的一声,似锁开之声,“咔哒……”
“阁主,进去吧。”暗影撩开帘子,看着慌乱掩饰的她,眼色一沉,低下头去,身边的拳头却是猛然攥紧。
“嗯,这就去。”白澜慌张地理了理衣衫,抬手抹了抹未干的泪痕,快步下车,走到半路,回头偷偷望了他一眼,他没有看见吧?
却不想,视线相撞。
“小姐,等等小翠啊!”小翠嘟囔着,“小姐走那么急作何?”
暗影注视着她,眼色波澜不惊,白澜轻轻舒了一口气,拉上小翠,随即入门。
“澜儿,共天涯之人,我自知不配,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过完这一生。我,只要看着你就好……”
暗影久久凝视着她已然离开的背影,他看见了,她脸上那落寞的泪,他,也不止一次听见她梦中那孤寂的呓语,她说,不要抛下她。
他知道,她不是那世人皆嘲讽的痴傻小姐,不是那红衣倾天下的阑珊公子,不是那刀尖上舔血的流夜阁主。
她,只是白澜,那与他,那一夜,与他对酒当歌的女子。
一梦黄粱一壶酒。
醉后,她伏在石桌之上,三千青丝恍若瀑布般披洒而下。
她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叫白澜。
她说,她爱自由,可她放不下太多,终究是与自由无缘。
她说,她怕,怕这一切又是一梦,她已经,再也不能承受失去。
最后,她放肆大笑,世人皆不懂我,又有谁知,又有谁来信我。
那夜,桃花满地。
他许是醉了吧?他想抱她,伸出的双手却又是缩回。
眼神片刻清明,他知道的,自己抱不了她,护不了她。
嘴角苦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夜,她醉了,他也醉了。
那一刻,他多么想一直醉下去,去陪她风花雪夜,去陪她血染山河,去陪她,逍遥天下。
“呵。”
罢了罢了,终是奢望罢了。
他浅笑,入梦。
……
“澜儿,你的肆意逍遥,我拼尽一生,也为你护。即使,黄泉碧落而去……”
马车绝尘而去,在静寂的夜里,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