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称信一通审下来，眉头越州越深，这桩无头公案牵扯太广，再审下去怕是自己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既然你拿不出证据……”贺称信想了结，但车明香却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臣女虽不是主谋，但是也曾牵涉其中。只是臣女知晓真相，只是苦无证据罢了，臣女恳请陛下听臣女一言，臣女死而无憾。”
车明香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了，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歌乐冷眼瞧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陛下，此女满手鲜血，巧言令色实在不足为听，明明认罪了却当堂翻供，戏耍廷尉不说还蒙蔽陛下圣听在此搬弄是非，只是她终究是个清白女儿家，还请陛下开恩，赐个全尸以全车氏蒙面才是。”
梁络缤唇边笑容淡淡，三言两语就定了车明香生死。
车明香心里仅有的几分忌惮却因了她这一番话消失殆尽，眸中渐渐蓄起癫狂。
“父皇，即便车七姑娘罪有应得，但是既然这几件事疑点颇多，正如夫人所言，一个清白女儿家，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能够火烧昭台宫，谋害重臣之女和当朝郡主，这一桩桩一件件若非打量人力物力不可为，夫人几句话就要定了这连环案的结果，儿臣却是不敢苟同。”
平宣帝的目光在几人脸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南远隶身上“南卿，你以为如何？”
南远隶静静地看着平宣帝的目光，心中揣测着这陛下的意思，斟酌着许久才开口：“回陛下，臣以为，此事牵连甚广，纠缠了这么久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南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第一次觉得他这样的陌生。
平宣帝的目光却带了些许欣慰，这老顽固终于知趣了一回，点点头道：“南卿所言甚是，”继而转眼扫了车明香一眼，淡漠而轻视“车明香心肠歹毒，先是收买宫女意图烧毁昭台宫，后是买凶杀害南家千金，继而又试图杀害郡主清灵，罪不可赦，判处凌迟，元宵之后行刑。”
车明香闭上了眼，两行清泪蜿蜒，“罪女，谢过陛下。”
歌乐看着这一切，清冷的眸中若有所思，另一边的梁络缤则是隐含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挑衅地看了一眼歌乐。
歌乐看着如胜利的孔雀一般昂首的女子，缓缓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漆黑的眸子就如琉璃水晶灯一般，看的梁络缤越发觉得不对起来。
回头看那被侍卫押下去的车明香，猛然惊觉那不对劲从何而来了。
中计了！
梁络缤暗咬银牙，这华倾公主根本就不是来扭转乾坤而是推波助澜的，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却选择冷眼旁观，自己如今为了自保推出了一个车明香，此举不但是得罪了车氏也彻底得罪了南氏。
而那云歌乐不费一丝力气，只动了动嘴皮子便彻底攥住了南夫人的心，南远隶惧内，此举也意味着南远隶已经被她攥在了手心里。
而那车明香虽然死了，但是车家的那个老头子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损兵又折将了，这个小丫头，果然不容小觑。
梁络缤阴狠的目光刺向歌乐，却见对方淡定从容地对着自己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心头顿时涌起一阵热血，喉中腥甜。
歌乐看着对方那吃人的眼神，微微一笑，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放心，这才开始呢。
“父皇，儿臣先行告退了。”歌乐起身对着平宣帝屈身一福，眼角眉梢皆是温婉得体，平宣帝一个出神，恍惚间似乎看见了皇后项婉清的影子。
“嗯，你多去看看你母后，她身子不好。”平宣帝的目光带了歉疚，柔软的语气却在梁络缤心中敲响了警钟。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好好陪陪母后，还望父皇也要保重龙体。”歌乐微微垂了目光，十足的恭顺。
“嗯，你去吧。”平宣帝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如莲云一般缓缓飘远了。
“陛下，这南司直和南夫人还跪着呢。”梁络缤见平宣帝久久不能回神，咬着牙强扯着微笑提醒了一句。
平宣帝恍惚回神，对她微微一笑，看着下面跪着的南氏夫妇，道：“起来吧，今儿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对了，上次波斯国进贡了一些名贵的香料，赵德忠，你去找出来给南夫人送过去吧。”
皇帝只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了，只是这些香料再怎么稀世名贵到底是比不上自己女儿的性命，南夫人心中疼痛愤恨，到底还是理智的，咬着牙谢了恩。
上林苑几个大案在折腾了这么许久之后终于轻飘飘地落下了，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南家没了一个宝贝女儿，车氏也赔进去了一个女儿，而唯一还能欢欢喜喜逛园子的便只那平宣帝身边的女儿梁络缤了。
“你也放宽心些，到底陛下还是加封了你一品的诰命，你这样整日里以泪洗面，传到陛下耳朵里还以为你辜负皇恩呢。”
清灵郡主听说案子定了，从云林馆出来一趟之后就撺掇着自己的母亲去安慰安慰那可怜的南夫人，国公夫人无奈，只好走这一趟。
这一进屋就看见往日里春光满面的南夫人消瘦地和柳条一般，风一吹都能飘走了似的，这心里到底还是可怜的，便劝了几句。
南夫人痛失爱女，哪里是几句软话可以抚慰的，红肿着眼睛恨恨地说道：“陛下皇恩浩荡，追封了琼儿安宁郡主的封号风光大葬，还封了我为一品虢国夫人，赐下黄金珠宝、绫罗绸缎无数，我哪里可怨又从何而怨？”
国公夫人看着她那神情，到底是陷入了心魔了，叹了口气“唉，这事儿落到谁的头上也是难受，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唯有珍重自身才是对安宁郡主芳魂最好的慰藉啊。”
南夫人听国公夫人提起自己的女儿，不禁又是一番垂泪“琼儿打小就乖巧孝顺，如今却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姐姐，你叫我如何能不恨啊！一个不明不白的狐狸精怎么配让我的女儿白白折在她的手里，我恨不能吃她的肉饮她的血！”
国公夫人突然听见南夫人提起那人，心中大惊，忙掩住了南夫人的嘴“妹妹休要胡说，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可要惹祸上身啊！”
如今这上林苑中谁人不知平宣帝身边来了个妖精似的女热，迷得陛下连皇后殿下都不理了，每日里对她言听计从，奉若明珠，谁若犯了她就等于是自己踏上了碧落黄泉路了。
“这下午就可启程返回长安城了，这眼下就是年关了，妹妹还是放宽心过个好年吧。”
国公夫人拉着南夫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