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苏醒,灵力再生,仙劫难赴,妖怪尽出。
雪灵脑海中始终盘旋着这几句话。
伴着沉重肃穆的钟声,一遍,一遍的,在天地间响起。
仿佛宇宙万物苏醒般,浑身的骨头乃至肌肤都很痒,一种悄然生长的快意充斥着脑海。
她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见自己一袭白衣,银发丝丝相互缠绵,如深海游鱼,如仙阙宫女,在火红的海面流连,往返。
永没有尽头。
而后,‘哐当’一声巨响,犹如晴天之霹雳,雪灵很快就被惊醒。
眼前一片昏暗,依着本能感受到身下的狭窄和危险,手掌宽的地方支撑背部,其余全部悬空。
她稍稍侧头。
这是一间简陋得过了分的房子。除了木头还是木头,连个华丽的吊饰都没有。
再往下看,她倏地睁大了双眼。
这这这……
侧低的头正对着一名年轻女子,那人上着吊,双脚悬空不断的踢蹬,神态十分狰狞。
出了九重天是喜事,可……为什么偏偏砸在了人家上吊的事故现场?
她很确定这绝对是一重天的人类,因为仙、魔、妖、怪,无论如何都不会上吊自杀!
好吧,这个世界统共三十六重天,现在要从一重天的人域回到十重天的妖界,她有的爬了!
雪灵还在心思百转,下方的女子却等不及了,口吐泡沫,两眼翻白,双脚乱蹬。
“你说我该是救你,还是不救你呢?万一你一心求死,岂不是被我救了以后还要死一遍?”
她现在灵力尽失,说起来也就霸占着龙女的名称而已,跟凡人没有太大区别,怎么下这根横梁都是问题。体内蕴养灵力的蓝色光幕已经淡得几乎透明,没有奇遇,以她的天赋也要再修炼个百年才能恢复。
“算了,我还是救你吧!想死还有机会,想活却只有这么一次了。”
抓着女子的衣裳轻轻一提,哪想到人还没死透,一睁眼却突然尖叫起来,抬手就推了她一掌,雪灵始料未及,失去重心连带着一块滚跌了下去。
好死不死,还当了人家的软垫。
她痛的要死,那寻死的女人却毫发无伤!
“上天你如此不公……”痛呼一声,雪灵仿佛听见了自己骨头咯嘣、咯嘣的脆响,浑身筋骨都被重塑的痛觉蜂拥而来。天呐,身为一条龙,居然连这短短的距离都摔得鼻青脸肿?
好疼啊,呜呜……
抱着自己砸的荤素不分的脑袋,却见那女人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副惊恐的样子。
女人感觉自己比雪灵更疼,听着惨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在刚才,套上绳子还没来得及自尽,却听见屋顶突然被砸了一个洞,心里一慌,脚踩的凳子就被踢到了。
这算不算被逼上吊?
雪灵缓缓的抬头,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悬缀着豆大的晶莹泪花,显得格外的可怜。伸着手,嘴唇委屈的弯着,“疼……”
要不是因为她一头银发,又是突然而至,小女孩脸上眼泪还没擦去,脸却笑开了花,肯定让女人心里油然而生出强烈的母爱。
“不疼。”女人硬邦邦的,完全处于防备姿态。
雪灵此时早已坐了起来,白袍、白帽、白肤、白发,更显得黑眸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而银丝繁复之下,容颜依然青涩,下巴细小而尖,身姿也是十分娇小,和人间一般的闺阁少女并无不同。
不过,她即将完成生命中的首次百岁礼,虽然一百岁在妖界完全是幼生期,但对于人,却完全算是祖宗级别的人物,她还是有些得意的。
嘿嘿一笑,她冲女人点点头,“你要是还想死,就再去吊一次吧,我保证不会再救你了……”
女人摇摇头,上吊的滋味不好受。“你是谁,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雪灵有些尴尬,她何止是从天上掉下来,是直接突破了九重天的天缝,一鼓作气连破八重天的天缝掉下来的。
那血祭的力量这么强,等成年以后,岂不是能搬山移石了?渡过仙劫,开天辟地也不是不可能吧?
嘻嘻,果然血脉纯正就是好!
她可是妖界之王的女儿,最纯种的龙血,跟蟠螭(panchi)、蛟族完全不是同等级的。
这边,女人见她久不回答,转念一想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跑我家柿子树上偷果子了?”
什么,偷果子?
自己这般仙人之姿,又不是仙草灵果,才懒得偷呢。脸凑到女人面前,她睁着大眼一脸的严肃,“对!我就是来偷果子的,偷完这家,还要偷隔壁,直到所有果子被我偷完为止!”
“你偷得过来么?”女人不信,反笑。
雪灵叹口气,人类太奇怪了,一会说是,一会又说不是。
摇摇头站起身子,她十分优雅的整理了衣袍,虽然不解为什么在强行突破天缝之后没有留下后遗症,但是,没有总归比有好。
“我是龙女。刚才那纯属意外啦……”
“龙榈?这个名字好!富华直契,亭亭直立。”
雪灵是不在意女人的文采有多好,但关于她说的龙榈,便作为自己在民间的名字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在人间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良民!
至于在妖界嘛,混世小魔女那是必须滴!
女人看她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同情,想遮都遮不住。“少年白发,如果能找到华佗医师,就能请他帮你治一治了!”
“华佗是谁?很厉害吗?”
“他呀,是位神医!”
“原来是医生啊!能治内伤么?”
青崖为她拦下了火龙的的狂击,内伤必定严重,人间没有妖界的灵草和仙界的仙果,单凭自己很难痊愈。
女人点点头。
“对了,你干嘛自尽啊?”撅嘴,十分不解。凡人的寿命短暂且只有一条,死了就没了,怎么能不珍惜呢?
只见那刘兰芝突然掩面轻啜,十分悲怆,雪灵顿时皱了眉。
半响过后……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原来,上吊的女子本是梁县刘员外之女刘兰,与当地有名的才子焦锡贤情投意合,可惜婚后不久便家道中落。婆婆贪慕虚荣,看中了高官家的小姐,要将刘兰芝给休了。
雪灵虽然不懂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但意思是懂了。
“就是外面说的秦小姐?”雪灵手指着院门处。
刘兰横眉一挑,外面有人说话?
却听见院子里传出一阵叫骂,言语间十分粗鄙。“刘兰,你又跑哪躲懒了?”
不一会便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双手抱着布帛,肥嘟嘟的身子扭来扭去。见了雪灵,手上一松,哗啦啦掉了一堆的东西。
“这……屋顶怎么破了?还有,这是谁啊!”急急忙忙跑过来,手尖顶着女人的脑门,“你又从哪里拐回来的人?”
刘兰咬了咬唇,眼里又止不住的冒出泪花,“婆婆……”
“她是谁。”焦母疾言厉色,双眼看着雪灵,活脱脱像看个要饭的,揪了媳妇的耳朵,一边骂道:“你眼里是再没我这个婆婆了,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将屋顶修缮好之后,你就给我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话毕,手更是扭得厉害。刘兰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双眼盈泪却倔强不肯认输。
再痛苦心碎,她仍旧急急扯着焦母的手臂,哀求道:“这两年,我起早贪黑任劳任怨,自问没有什么过错,您为何如此狠心?”
“我狠心?还不是为了锡贤的前程,你自问与秦家大小姐哪里可比?”焦母反笑。
眼睁睁一条真龙立在房内,这妇人竟敢瞧都不瞧,雪灵很生气。
十分生气。
“你,就是卖儿求荣的焦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