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实在太过纤柔。
一身简单轻盈的白袍，鲜少装饰，不过配上了一头银发长坠，坠落间犹如风起云袖。
如凋零的落叶，如断翅的蝴蝶，如天边孤飞的鸿雁，如瞬间落幕的烟花。
美得令人心颤。
火应痛苦的闭上双眼，忍不住双眼干涩，流出血红的泪水。
“雪灵，若是有下辈子，我定当信守承诺，守护你一辈子。今世，我们之间却只能有仇恨和利用。你是王龙族的未来，而我，代表的是火龙族。你，不要怪我！”
随着这近乎癫狂绝望的呢喃，那细小的白影终于急速穿越十重天的天缝。
尖锐的轰鸣感霎时传遍了四面八方。
这是哪里？
痛苦之中，雪灵曾一度陷入自绝状态不愿醒来，而显然，上天并不如此安排，她还是迅速的清醒了。
比起血淋淋的伤势，更多的痛苦来自于内心。
他不是说过吗，她是这世上他最信任，也是最要好的朋友。
他不是承诺过吗，要一辈子保护她追随她。
她不是也答应他，和火龙族联盟了吗？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四方一片混沌，到处是燃烧着紫火的云朵，罡风呼啸，热气扑面。
“火应那个混蛋，竟然恩将仇报！”一声咆哮从雪灵体内迸发，“他难道忘了谁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吗？”
“你没事？”
“还死不了。”
召唤灵青崖显然被气的不轻，虽然本体已经变回了九命妖狐的样子，可单从冒火的狐狸尾巴来看，就能探测到几分它的盛怒。
九命妖狐是狐族传奇般的存在，又具有九命猫的特殊能力，所以在妖界一般妖兽轻易不敢招惹。
放在寻常，给火龙族一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它的主意。
区区一个火龙族的少族长，居然如此放肆！
“青崖，总归是我连累你了。”雪灵低着头，神色间颇为哀伤。
从前精致的瓜子脸上那一对黑眸，如今变得灰扑扑的。
说来可笑，妖界最低等的火龙族，却将杀死妖界之王的女儿，就在她冒着被逐出家族的危险相救后的第三日。
救他时留下的伤，现在变得愈发疼痛！
“青崖，我不能就这样屈辱的死去！”雪灵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青崖一言不发，却昂首站在了她的身侧。没有言语，用最真实的行动证明，她还有它，还有同伴，她不是孤单一人。
感动的笑容缓缓盛开。
雪灵微微抬手。
保护着二人的蓝色光幕终于‘砰——’一声炸开，细碎的灵片像沾了血的玻璃渣子四处狂飙。失去最后的屏障，她们坠落的速度愈加快了。
飘荡的火球席卷而来，眼前的云海霎时变成火海。
火应的必杀技不可小觑，虽然她仗着血脉的优势，在被偷袭的情况下仍留下性命，但也是重伤。原本她们所在的是十重天，可在火应的攻击下，天缝被撕裂，她们也就落到了九重天。
恰恰躲过了火应的追杀。
九重天里没有活物和水源，除却漂浮的杂物，一切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迷雾，火，在这里是唯一的霸主，可以摧毁一切生命！
“如果能再撕裂一道缝隙，去八重天才有活的希望。”
“你知道该怎么做。”青崖突然站出来，伸展双手，一副决绝之态，“只要你活着，替我报仇！”
雪灵心下一痛，本就无神的面色更显苍白，“我不会放弃我的伙伴！”
哪怕最后是一条绝路。
漆黑的双眸之中黑光弥漫，散出星星点点。
天缝由密集的光灵聚集而成，想要撕裂天，必须要有异常强烈的灵力暴动干扰光灵的组合，以她们目前的情况，只有强行弑杀召唤灵才能做到。
但是，牺牲伙伴来求自身的生存，跟那些毁灭生灵的恶魔有什么区别？
“青崖，爷爷总说我是千万年来最有潜力的龙女，今日我们便试试，好不好？”
雪灵轻轻问它，却又似是再说：青崖，我和你生死与共！
她伸出一截皓腕，毫不犹豫的割划出血口，望了眼震惊之中感动不已的狐狸，嘴唇微掀，倏地将血往自己四周飞快的泼洒起来。
不多久，一枚星芒在身下冉冉升起，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直到漫天的星芒围绕在她们身边，五彩斑斓的光线自发缠绕，原本混沌的天空突然变得暴动起来。
“雪灵，别画了！”狐狸发出一声惊呼。
好冷。
早已无法感觉鲜血流出体外的痛感，浑身冰透，只想扑进热火之中取暖。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要撕裂天，这些星芒还做不到，她不能停止，哪怕耗尽最后一滴血，也不能。
‘嘭’一声，奋笔疾书的手因为力量的衰竭被反弹而开，她再也没有力气。
咬着唇，尽量阻止牙齿不自觉的发颤，雪灵望着四周。
“我要把它们糅合起来！”
她们的目标仅仅是撕裂一块空隙，完全没必要针对其他的地方，如果把分散的力量聚集在一处，胜算会不会更大？
“虽然不知道结果，但是无论如何，雪灵，我并不后悔成为你的召唤灵，我很荣幸！”
狐狸爪子非常细小，靠着壁垒，它的银眸里透着的全是笑意。
冲它点点头，雪灵终于不再犹豫。
灵力疯狂的暴涌到手指尖，痛直达四肢百骸。
四散的星芒根据牵引，虽然杂乱但尚在控制之内的迅速集结，雪灵双手结印，繁复的纹路随着星芒的聚合越变越小却愈加亮。
“雪灵，最后一步，至今为止还没有谁成功过，你……你要小心……”
同青崖的忐忑不同，雪灵现在心态反而变得平静，仔细描绘着精美的纹路，身上出的冷汗很快被四周的高温烘干。
‘砰、砰、砰、砰、’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星芒较之原先已经硕大了无数倍，每一次往里糅合，都会发出强烈的棧动，这种棧动会直接反弹到她的指尖，疼痛，不亚于剥皮断骨。
“最后一步！”
看着眼前耀眼的星芒以及四周散着的少数小星，雪灵忍不住舔了舔嘴角，成败就在此一举。
所有的灵力倾巢而出，星芒被压缩的厉害，血滴不断的注入其中，四散的小星一个个飞进，直到被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包裹。
红云停止飘游，混沌具寂。
雪灵的呼吸声显得巨大而冗长。
青崖悄悄的转过身。
如果雪灵此举不能成功，那么它会自行了断，总不能两个都死在这混沌之中吧。它已经是死过一次的魂魄，有幸成为龙女的召唤灵，在世上算不上还有遗憾了。可她还都没成年，巅峰未到，世间百态不过体会了一两种……
“成功了么？”
带着近乎无所谓的释然，青崖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