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长家就在对面山腰上。远远看去,屋子被茂密的树木挡住,只露出几片青瓦。
“看不出来,堂堂一村之长,房子居然还是土坯的。”张之和站在村长的房子前面感叹道,墙是土黄色的泥墙。
村长走在前面带路,也不回头:“唉,都是儿孙奴,积蓄都给儿子在县城买房了,棺材本都没有了。”
“你们党员干部不带头火化,还兴用棺材下葬这一套啊?”张之和可能是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拉近关系,却没有起到效果,村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想他终于知道玩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国家规定死了人必须要火化,农村也一样,可能是为了节约土地。但是传统习俗都讲究风光大葬,人们想尽办法逃避火化,实在逃不了烧成灰了也会用棺材装了下葬,这就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我发现房前有几颗洋槐树。“村长,房前那几颗洋槐树为什么不砍了?既挡视野,也聚阴气。”
村长停下,转过身来:“你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就神神鬼鬼的可不好,年轻人应该有点朝气嘛。作为国家干部,宣扬封建迷信可不是好事儿啊。”我讪笑一下,没有反驳。我就是要趁着他不爽的时候再激怒他,人情绪激动的时候最容易暴露本性。
“到了。我这房子简陋是简陋了点儿,但是好在宽敞。你们可以住在我儿以前的卧室。”
“没事儿,在外面跑惯了,风餐露宿都有过,不介意这些。”张之和道。
我打量着村长的房子,堂屋的门关着,上面贴了两张已经掉了一半的门神,还有一些小孩子乱涂乱画的粉笔字。
“来客了,把狗栓了。”李村长喊道。
“砍脑壳的,鬼晓得……跑到哪去了……鬼晓得……鬼晓得……”只见一个妇人,提了一桶泔水从一处侧门出来,低着头向屋后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叨叨,声音变调有些诡异。
“她脑壳有点问题,你们不管她就是了。狗没在屋头,你们不要怕。”李村长说完,便去开了堂屋的门。
木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门槛很高,我们要抬腿跨进去。农村的土坯房子很少做窗户,房间里比较阴暗,唯一的光亮来自屋顶的几匹玻璃瓦。地面都是泥地,还能见着几处鸡粪。村长带着我们穿过堂屋来到了里间。
正当刘笑长和张之和观察着卧室的时候,屋后传来了猪的惨叫。“砍脑壳的……瘟老二……”是村长夫人在教训自家的猪,骂着农村妇女的口头禅。村长习以为常,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村长走时交代了一下:“你们先休息,有啥事直接叫我。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的。”
“你有没有觉得这村长夫人有点诡异?”张之和小声说道。
“村长不是说他脑子有问题嘛。”
“我不是说这个……就是感觉她有点儿让人心里发毛。”
“这个……没注意。”我撒谎了,村长夫人的确有点神神叨叨的。表现得镇定是为了安慰张之和,人慌张的时候谈价钱肯定谈不好。你看,我一直都为他的生意着想。
“我说兄弟,看你样子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张之和拿出香烟,没有点上。
“嗯,不急。”
张之和有点不爽:“唉,我说……好歹我们两个还是一条船上的,你就不能积极点,想点解决办法?你这样子,下次我还怎么找你做生意?”我觉得他又要开始降低我的分成了。
我笑了笑,一屁股坐到床边,闻到一股衣柜里那种霉味,这床一定很久没睡过人了。“别着急嘛。我问你,女孩儿的失踪是不是你干的?”
“这是什么话?这关我屁事。”
“那就是了,就算找不到人,警察来了,也不关你的事。”
“也对,我着急什么?”张之和一副恍然的样子。
“这在心理学上叫‘首因效应’,也就是先入为主。罗瘸子一上来就指着你的鼻子说这件事情和你脱不了干系,你第一反应就是要撇清干系。最后都忘了你并不需要证明你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而是他们需要证明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
“对啊。”张之和显得豁然开朗,“这就是‘谁主张谁举证’的道理。”
“除非……”我一字一顿道,“你——心——虚。”
“我心虚?”张之和一脸莫名其妙,“我心虚什么?”
“因为你这次来石匠村,并不只是收古董,还有其他目的。”我翻身躺在床上,手垫在脑袋下面。这家伙一定有事情瞒着我,可他居然以为能瞒得了我。
“也没什么。”我感到他放松下来,一定是准备坦白了,“你知道,我们这种到处跑的人,什么生意赚钱就会做。听说村里的石匠有一把金刚錾,是个老古董,我就估摸着能够收来转手卖点钱。”他压低了声音,“可是我偶然发现,这个村子和我以前偶然得到的一个消息有关。我听说明朝末年的时候,有个达官显贵逃避战乱到了一个石匠村,让石匠做了一口石棺材,棺材里装满了金银财宝,埋了起来。我想石匠可能知道宝藏在哪。”
“这种道听途说你也信?”我有点怀疑他的智商被金钱腐蚀了。
“别和钱过不去。”
“如果石匠知道宝藏的秘密,还不早就挖走了?”
“那我还得想想办法。我出去转转,你好好想想怎么找到那个倒霉丫头吧。”张之和把话说开之后,显得心情好了很多。他是个生意人,总会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记得回来吃午饭。”
张之和离开不一会儿,我坐起身,掏出贴身的怀表。好吧这并不是怀表,是我吃饭的家伙,叫做天罗,可以理解为加强版的罗盘,也可以辅助催眠术。天眼虽然能够看到阴物,但毕竟目力所及的范围也没多大,想找人还得依靠一些工具,天罗就是我的工具。我小心地收好天罗,开始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砍脑壳的……”妇人的叫骂声突然响起,“两个鬼蛋子……两个鬼蛋子……”
我心想那两人来了,不紧不慢地下床穿鞋,这时候卧室的房门被直接推开了,罗瘸子和白老四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了?”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