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说:“我听说,人的年纪越大,越是思乡,既然小舅在江南过的不错,下次过有了闲暇,我陪你回去一趟吧!”
商翎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说:“不了,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想再回江南!”
纪商看着她那铅华尽洗的脸,带着一丝高贵气质,心里一动,说:“娘亲,家里还有点富余,不如雇佣一个丫鬟过来照顾你?”
商翎轻轻笑了起来,说:“娘还没有老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你不必费心。”
纪商说:“咱们家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你常常要一个人打扫整个院子的为生,我觉得你会忙不过来的!还是雇佣一个吧,反正也不了需要多少银子。”
商翎说:“你给我省省心,楚大夫已经跟我提过了,他打算过了开春,便让你们完婚!你抽个空,我们将房子换一换,以后我住厢房,你住上房!”
纪商说:“不必了,别说我目前还没有成亲的打算,就算有,我的新房也只能设在厢房,岂能占用娘亲的房间?”
商翎微笑说:“上房是一家主房,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以后便是一家之主,岂能再在厢房里住着,别委屈了天舒。”
纪商回想起白天所见,心头一凛,霍然站起说道:“娘亲,这一辈子,我娶鸡娶狗都不会娶天舒,你记得这句话,如果有一天我要娶妻,天舒绝不是你的儿媳!”
商翎想不到他如此激动,有点惊愕,随即柔和地笑了笑,说:“那我的儿媳又是谁!”
纪商坐下,拾起碗筷继续吃饭,说道:“天晓得!”
商翎嫣然一笑,用轻松的语气说:“看来娶不到老婆是老纪家的传统,当娘真是费煞了心!当年你奶奶如此,想不到我也是一般,天天要琢磨着为儿子娶到媳妇!我原以为你自小跟天舒定亲,便不用费心,想不到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纪商说:“如果我将来找到的妻子与娘一般贤惠的话,我也不去计较她的出身!”
商翎一愣,随即严肃起来:“你不得有这种想法,你爹爹就是娶了我,才会受人轻贱,我不许我儿子重滔覆辙!”
纪商听后,放下碗筷,呆呆的看着母亲,想不到她心里竟然是这般想的,不过他不想再勾起娘亲的伤心事,便不再争辩下去。
次日,纪商来到百户所画卯,便被左总旗唤了去,当他走进总旗公堂,却见左岳峰独自坐在公堂当中,见他进来,示意他坐下,说道:“纪小旗,听说你已经完成了衡王妃所托,是不是真的!”
纪商心里一沉,想道:“自己尚未回禀事情的经过,他是如何知道此事?以他的总旗身份,不可能与衡王妃和世子有交情,难不成他在衡王的舒春园中有暗线不成?是了,锦衣卫在衡王别院中有暗线,左岳峰知道此事一定和那暗线有关系!”说道:“左总旗,你是在说笑吗?要不你去找一个丢失了三年的小狗给我看看?”
左总旗又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完成衡王妃所托?”
纪商说:“完不完成,不是我说了算,是衡王妃说了算,难不成衡王妃已经派人过来通知百户所了吗?”
左总旗脸上露出不悦,说道:“听闻衡王妃奖赏了你五十两金子,可有其事!”
纪商说:“衡王妃有没有打赏我,这与左总旗有关系吗?”
左总旗说:“执行任务期间,所得金银,全要上缴百户所,这是规矩,纪小旗,衡王妃赏你的五十金不是给你个人,而是给百户所所有的兄弟,你还是交上来吧!”
纪商哈哈一笑说:“大人,衡王妃跟你说过她赏了我五十金吗?”
左总旗说:“没有!”
纪商说道:“不知道总旗大人是从何得知此事?”
左总旗说:“我自有知道的方法!”
纪商说:“原来是谣言,大人轻信谣言,此风可不能长!”
左总旗说:“纪小旗,你说这是谣言?”
纪商说:“既然左总旗说不是谣言,请拿出衡王妃打赏我五十两金子的证据!如果没有证据,那便是谣言,等会,我将再去舒春园找衡王妃,让她过来证明我的清白!”
左总旗脸色一变,目光阴沉的看着纪商,他很清楚,如果衡王妃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锦衣卫监视,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一旦锦衣卫的暗线被拔除,镇抚司一定要追查到底,最后却发现锦衣卫眼线泄密的源头是自己的话,镇抚司岂能轻易饶恕自己,连忙说道:“既然是谣言,我们还是不要相信的好,你也不用去劳烦衡王妃了好吗?”
纪商心思玲珑,也知道如果将此事闹大,自己受到牵连,便说:“既然左总旗相信这是谣言,我自然不敢轻易打扰衡王妃!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告退!”说着便起身离去。
回到廉字旗班房,却见所有校尉都坐在里面,纪商喝道:“怎么还不去寻找三福,都留在班房做什么?”
张勉起立恭敬行礼说道:“此案不是了结了吗?”
纪商说:“谁告诉你了结了?”看向唐毅,唐毅轻轻摇头。
张勉说:“是左总旗大人吩咐我等不用再去寻找小狗!”
纪商嘿嘿一笑,走到正座前坐下,冷冷的将众校尉看了一遍,说道:“左总旗是我的上峰,他有权利指挥和调动我,却没有任何权力调动你们,你们的上峰是我,你们只需听从我的调动指挥,我说了此案完结了才算是完结了,你们难道连锦衣卫不知道不能越级指挥吗?如有再犯,送交监察司论处!”
张勉说:“纪大人,听说衡王妃还赏了你五十金,不知道是否有此事?”
纪商哈哈一笑说:“又是听左总旗说的吗?”
众校尉一起说:“大人,你就说到底有没有拿到奖赏?”
纪商淡定的回答说:“不妨告诉你们,衡王妃确实赏了我五十金!”
众校尉一听到有钱,眼睛都亮了起来,赶紧说道:“既然小旗大人拿到奖赏,是不是要分一点给大伙?”
纪商挑眉看着众人问说:“为什么?”
众校尉说:“因为我等也是大人旗下校尉,跟着大人出任务,大人得到奖赏,难道不应该分一点出来吗?”
纪商摊摊手说:“我分了啊!”
众校尉愕然,“我怎么不知道!”
纪商认真说:“我分给了唐毅校尉啊!”
众校尉沉默片刻,问道:“那我们的份呢?”
纪商假笑说:“我为何要分钱给你们!”
众校尉说:“难道我们不是大人旗下校尉!”
纪商点头站起来,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说:“嗯,有点道理,你们名义上确实是我旗下校尉,既然如此,我来考考你们,如果你们能够答出来,我便将金子分予你们!”
众校尉低声议论一会,说道:“大人如果不想分我等金子,专门出一些为难的问题,我们如何作答?”
纪商哈哈一笑,说:“你们放心吗?我的问话一定能让你们心服口服,当日我的着令你们去南大街寻找衡王妃的爱犬三福,你们到底是去了还是不去?”
众校尉点头说道:“当然是去了,我们接到大人分派下来的差事后,每日都顶着烈日,挨家挨户去寻找,可把我们累坏了!”
纪商点头轻声说:“既然你们是去了南大街,我便问你们几个关于南大街的问题,如果你们能够打出来,我便分金子给你们,这样不为过吧?”
众校尉面面相窥,脸上一下子露出了难色,却不敢抬头去看纪商,又不敢拒绝回答纪商这个问题。
纪商见他们如此,那里还猜不到他们根本没有执行自己下达的差事,说道:“我问你们,南大街里有几家住户,每家住户都有几人,男丁几人,妇女几人,孩童几人,沿街商铺几家,分别经营什么,掌柜叫什么名字,每家商铺雇有几个伙计,那家商铺是他们掌柜自家的产业,那家商铺的掌柜是代为看管!”
众校尉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班房中一时间出现死一般的沉默。
纪商挑眉说道:“你们不是说很辛苦的在南大街寻找三福吗?不会连当地住民的情况都不了解吧?”
众校尉还是不能言,纪商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停住笑声,说道:“那好,我来点名,张勉,你掌管文案,你给我回答,南大街有几家酒楼,几家客店!”
张勉三年前参与过的大规模搜寻三福的任务,但后来很少去南大街,隐隐记得有三家酒楼和一家客店,便说:“三家酒楼,一家客店。”
纪商说:“那是三年前,现在是五家酒楼,分别是东兴酒楼,泰和酒楼,陈家酒楼,李家酒楼和何啻酒楼,其中李家酒楼和何啻酒楼是去年和今年新开张,他们是在原来臧家裁缝店和井筒甜水店的的地址上新建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南大街?”
不但张勉低下头去,就连其他八名校尉也低下头去,纪商忽然喝道:“你们是不是没去过南大街?”
他见众校尉不答,算是默认了,心中怒气爆满,厉声说:“原来你们几人胆敢对我等命令阳奉阴违,好,很好,非常好,唐校尉,去监察司一趟,让他们派人过来抓人!”
众校尉不忿说:“你凭什么让监察司的人过来抓捕我们!”
纪商冷嘲说:“违抗军令的事属于监察司归管!当然是找他们了,我当日对你们下的命令是去南大街搜查小犬三福的下落,你们竟然连南大街有几家店铺都不知道,如何不是违抗军令了?”
众校尉一听,出现了一点慌乱,说道:“大人,你没有证据证明我们没有去南大街巡逻。”
纪商嘿嘿一笑说:“放心吧,要找证据还不容易吗?你们既然没有去过南大街,那南大街的人自然也没有见过你们,只要轻轻找一人过来询问,事情还不水落石出吗?”
众校尉无话可说,每人的鼻梁上冷汗直冒,他们太知道去了监察司的下场是什么,礼字旗的小旗官被抓进了监察司,到现在都还在关押着呢,他们一个小小校尉去了,不死也脱层皮,纪商对一旁的唐毅说:“唐校尉,你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