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并没有继续审问这几个人贩子身后的组织,而且开始提审其他人贩子,当然了,那个被割断舌头的人贩子已经无法招供,其他的人贩子见识过纪商的手段后,不敢有所隐瞒,一一招供,如何抢拐妇女儿童,如何将拐到的妇女儿童卖出去,和什么人接应,接头暗语是什么,等等贩卖人口的流程一一交代清楚,没有一丝错漏。
众人听得招供,无不热愤填膺,其中最为愤怒的就数白面书生他们几个,如果不是纪商拦住,他们当真想要上前活活咬死这五个天杀的人贩子。
向采蓝听到人贩子所供述的拐卖流程,吓得面无人色,手中的茶碗也抓不稳,摔倒在地上,她看了看这些人贩子,又看了看那三个同乡,心里竟然对见死不救的同乡更加痛恨,最后看向纪商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心想:“多亏了这名锦衣卫仗义出手,否则自己不知道要被卖到何处?”
纪商见该审问的事都已经审完,忽然觉得送别亭内热浪滔天,暑气逼人,拉了拉衣襟,透出一股闷气,拿去桌上茶水,灌了两口,解了口中干燥,然后向东边大路张望,却还没见到向采蓝的亲人到来,心想:“那个周公子也太慢了!”见众多人还围着看热闹,便说道:“都走吧,案已经审完,没戏看了!”
众人却还是围着不走,纪商大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还如何处置这五个人贩子吗?”
纪商走到在记录审案过程的锦缎书生面前,问他说:“你可将他们的供词都记录下来了吗!”
那名锦缎书生放下笔墨,抬头说道:“你小看我也,不但是几个犯人的供词,你在审案的过程当中,和谁人说的话,做过什么,我都一一记录下来,如若不信,你可以自己拿去看!”
纪商移开镇纸,拿起那一叠案宗,随便看了几眼,只见里面写的条理分明,主次有序,清晰明了,让人一看便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见这名锦缎书生并不是吃白饭的草包,只是每当提到他的时候,都用小旗官代替,心中好笑,这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又好面子,竟然没有过来询问,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在审案的过程中手段残忍,实在不适合表名露姓,于是点头称赞:“不错,写的真好,你将各人的供状分开,分别让他们签字画押!”
锦缎书生将各人的供词一一分开,放在方桌上排列好,唐毅过去帮忙,将所有牵涉到其中之人一一提过来,让他们分别签字画押。
白面书生和几个锦缎书生原本只是坐在一旁听案,现在见纪商一副结案的样子,不由得大奇,心想:“还有许多人贩子团伙没有被招供出来,怎么能如此轻易结案?”起身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大人,此案还没完结,他们还没供出身后主使者,你为什么不在审讯下去?”
纪商用一双精锐锋利的目光打量他,“我在此审案,是为了给向姑娘讨会一个公道,现在犯人已经招供承认他们是要拐卖向姑娘,所以此案也已经了结,我为什么要继续审讯这些人的幕后主使者?”
白面书生合上手中扇子,有点愕然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身为锦衣卫,难道见到危害乡里的人贩子团伙,岂能不一查到底!”
纪商哈哈大笑,说道:“公子可曾听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是锦衣卫,办的是钦案,此案一不经过皇上的下旨,二不牵涉朝廷官员,我等锦衣卫无权追查此案,你要彻底颠覆这个人贩子团伙,最好去找顺天府的捕快衙役,他们才是缉查此案之人!”
白面书生经由他这般提醒,才想起锦衣卫的职能,一时无话可对。
纪商继续说:“此案的供词和案宗都是你的朋友执笔,犯人也留在那边,你不是要一查到底,端掉这个人贩子团伙吗?那好吧,我就将这五人和案宗留给你,你将他们交给顺天府,然后督促顺天府捕快衙役破案,岂不痛快!”
白面书生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沉重地说:“此案是你发现,是你审理,我王一川顶天立地,岂是贪功之徒?”
纪商郑重而缓慢点了点头,用一种有如千钧的语气说话:“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功劳,反倒觉得自己狗捉耗子,多管闲事!”
“你身为锦衣卫,岂能轻易放掉犯人?”
纪商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姿势,“那好吧,我不放,但是如果他们自己逃跑了,我不再去逮住他们就是了!”
白面书生一听,为之气结,他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眼里根本容不了一颗沙子,他现在恨不得将整个人贩子团伙全部缉拿归案,岂能坐视纪商将这五个人贩子被放掉,他面上阴云密布,却一时无计可施,他身后几人却说:“他不想管,我们来管,反正我们是看不得这些坑害良家女子的恶徒逍遥法外。”
王一川凝视着纪商思考片刻,想不出他为何要继续查下去的理由,最后同意了点头应允。
就在这时,一骑马呼喊着从外面冲进人群,人群纷纷躲让,骑马的后面还跟着两架马车,纪商一看,骑马之人正是去向家屯报信的周公子,心想:“向采蓝的亲人到了。”
果不其然,从马车里走落七个人,两个布衣老者,三个孔武有力的中年汉子,还有两个穿着短打的青年男子,这几人的相貌多少与向采蓝有几分神似,向采蓝一见他们,叫喊着:“爹爹,哥哥。。”奔了过去,抱着其中一个老者痛哭起来。
七人已经从周公子处听说了向采蓝的遭遇,围着她嘘寒问暖,好不热闹,围观之人见此等情况,再无疑虑,虽然对纪商的残忍手段不齿,但是想到如果不是他挺身而出,这个无故的少女不知道会沦落到何等境地。
纪商见向采蓝的家人过来了,知道不会再有人为难她,既不想和他们纠葛,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名字,微微笑了笑,趁着众人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对父女团圆之时,叫上唐毅,悄悄骑上自己的马匹,向京城走去。
行出一段,却见杨辉和秀儿的马车停在路边,两人坐着马车前轴上聊天,车夫在给马喂草料,她们见纪商和唐毅策马而来,脸露喜色,秀儿挥手叫道:“纪大哥,我们等你好久了?”
两人策马去到他们跟前停住,唐毅哈哈一笑,开心说道:“秀儿,你又穿男装了!”
秀儿对他皱鼻子说:“要你管!”
唐毅碰了个软钉子,却对杨辉说:“杨小姐,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纪商在一旁嗤笑说:“你是什么时候瞎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秀儿对纪商怒目而视。
杨辉听到他挤兑自己,被气得脸红耳赤,当即指着对着纪商叫道:“姓纪的,你不识好人心,闵叔,我们走。”最后一句话是对她的车夫说的。
杨辉和纪商一起回到送别亭,一起看到整个人贩子抢民女的过程,她对其中的关键一点也没有察觉,而纪商已然看出,当机立断,救下那女子,还当众审理了此案,虽然手段是残忍一点,但确实是有她无法媲美的本事,所以她现在对纪商有点刮目相看,想起王一川的为人,便在这里停留下来,想要给他们开解恩怨。
纪商聪明,转念一想,便知道她为了什么留下来等自己,微微一笑,策马上前问道:“那个王一川是什么人?”
杨辉恨他对自己毫不尊重,冷冷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纪商说:“权贵之间最讲究的是面子,那个王一川想必也是权贵弟子,今日被我落了面子,岂能不记恨,你留下来不就是想调解我们的恩怨吗?”
秀儿一听,满脸惊讶地说:“纪大哥,你猜的还真准,我家小姐就是因为此事而留下来等你的!”
杨辉说:“我原本是这样打算,不过在见到你之后,我改变主意了,还是让姓王的记恨你比较好!”
纪商说:“切,既然你都能想到他会为难我,你认为我会想不到吗?”
杨辉忽然来了兴致,问道:“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应对那个王一川的?”
唐毅忽道:“杨小姐,你们离开的早,不知道纪少已经将那间案子的后续交给了那个姓王的书生去料理,现在他正忙着去将犯人押送到顺天府,那里还有时间与纪少为难?”
杨辉笑道:“这倒是好主意,但是如果此事了结后,王一川腾出手来,对你实施报复,你又如何应对!”
唐毅说:“纪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又怎么知道得罪他的锦衣卫是谁人?”
杨辉咯咯一笑,说道:“京师里的锦衣卫小旗官就虽然不在少数,对王一川来说,要调查一个小旗官的身份,最容易不过了!”
纪少想了想,忽然说道:“秀儿,那个王一川是不是新任兵部尚书王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