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钱勇喝了口茶水后,看着纪商问道:“但我为什么没有听人提起过。。”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听谁介绍我的?”纪商说的话很软,但他的腰挺的很直,好像对他违心之言感到不满。
钱勇将信将疑地看了纪商好一会才说:“我以前不知道你,前日你威逼的人是章密,章密向我汇报后,便向我说了你的情况,他只是说你是从西直门百户所调过来的总旗官,第一次出任务是救援立春旗,还和芒种旗发生冲突,并且挤掉芒种旗,联合立冬旗,小暑旗一起去迎接高丽使节!”
“我是钱指挥使的人这一点,整个北镇抚司无人不知,但章密为何不说,不外乎是想借你的手来收拾我,其心可诛啊!”纪商举手发誓。
“章密没有那个胆子敢来欺骗我!”钱勇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自傲。
“也就是说千户大人还不相信卑职的话了?”纪商说,“其实我根本不用撒谎,我的事情是明摆着的事情,千户大人如若不信,不妨去钱指挥使大人问一问便知真伪?”
钱勇:“既然咱们都是跟我叔叔办事,你为什么要逼着我将银子交出来?”
纪商低着头说:“说起这个,我很抱歉,在这里向千户大人道歉,这完全是我一开始不知情的结果,在昨天,我查了账册后,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要如何搞大这件事,而是想着在不影响任何人的情况下,将此事了结,毕竟关于抚恤金的问题可大可小,一旦暴露了,非得流血不可,所以我当时才逼着章密将抚恤金的银子填补起来,并没有想过要和任何人过不去,直到我抓到那两名准旗官才明白一切都是误会!”
“你为什么要抓那两人?”
“因为卑职知道钱大人一大早要进宫面圣,那里有时间找我,所以那两个准旗官有问题了,所以将他们抓过来审讯,最后才知道是大水冲毁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所以我才亲自过来向千户大人赔罪,请大人饶恕卑职的失察之罪。”
钱勇见纪商将姿态反倒如此低,非常受用,自高自大地说:“那两个人呢?”
“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受了点小伤,现在正在休养!”
“看来你是动了刑了!”钱勇的目光阴寒起来。
纪商赔笑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见他们的口硬的很,所以下手有点过火了!”
“不必了,他们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也没用!打死他们也是活该。你们已经拿到他们的供词了吧?”
“是,这是他们的供词,千户大人要过目吗?”纪商将手中的供词递给吴臻,吴臻将之送到钱勇的面前。
钱勇拿起供词看了起来,越看越怒,最后拍案而起,怒火冲冲地叫道:“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非要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千户大人息怒,这两人不过是在卑职的重刑之下为求自保所编出来的谎话而已,做不得真,没有人会相信这种混账话!”纪商当即安抚他。
钱勇的脸一阵青一阵绿,然后将那份供词撕毁,说道:“这两人是我的人,我要带他们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没问题!他们人就在隔壁,外面还有马车,大人可以直接领他们回去。”
钱勇见纪商这样识趣,满意地坐了回去,笑了笑,说道:“纪总旗,我看你做事明白的很,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咱们就是铁兄弟,你以后有什么事要本官帮忙的,尽管提,本官罩着你!”
纪商满口答应,但心里却不以为然,心想:“你这种连死人钱都能够克扣人,我还真高攀不起。”
纪商陪着钱勇出了鸿福楼后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大堆身穿黑色皂服的锦衣卫校尉,他们几乎和惊蛰旗的小旗武士对峙着,双方都是手按刀柄,默不出声地看着对方,气氛压抑得旁边的路人都不敢从这边过去。
钱勇一出现,那群校尉当即恭声说:“见过千户大人!”
纪商的眼角跳了跳,心想:“原以为是钱大人单刀赴会,想不到却是杀机重重,如果不是和他打成了和解,现在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纪商命人将那两名准旗官带上马车,然后对钱勇说:“千户大人,人就在马车上,现在交由你处置,以后还望大人对小的多多提携!”
“纪总旗,以前都是误会,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要你跟着我走,保你吃香喝辣,没有人敢动你。”
纪商“是。是。是。。”地回应。
钱勇挥挥手,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了。
纪商在看到钱勇的身影消失在大街上才发现自己的背后被汗水湿透了。
吴臻站在纪商的身边说:“纪大人,这种人不可交!”
“你当我是不知?”纪商说,“可是就算我们不巴结他,但也万万不能够得罪他,只要他在钱大人面前能够我们说两句好话,我们就能够平步青云,如果他在钱大人面前说我们几句坏话,小暑旗的覆灭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现在总算将他安抚好了,我们也算是安全了,值得庆贺!”
“被克扣的抚恤金怎么办?”吴臻很是不满意地说。
纪商想了想,然后说:“一户人家被克扣了二十两,总共二十户,一共四百两,上次我在逼着商户重新缴纳月银的时候赚了一笔,现在应该放点血出去了。”
其实如果按照惯例,前任总旗官最后的那一笔追加请款也算是抚恤金,可是那是三千两,纪商原本有二千三百两银子,但上次他给了墨零一千五百两,只剩下八百两银子,填补不了三千两的亏空,所以他避重就轻,填补了那四百两银子的缺口,因为这四百两银子是明摆着的抚恤金,一旦没有发放过去,迟早会被人揭发,与其到了那时惊慌失措,还不如现在就把这个窟窿堵上。
吴臻没想到纪商竟然会自己掏钱填补亏空,当即说道:“大人,这笔钱那里能让你一个人拿,我们上次跟着大人也捞着一些银子,我们也出一份吧!”
纪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还是留着养家吧,而我还没有成亲,上次的月银事件中,我拿的银子比你们多很多,这次就让我一个人出吧!”
吴臻跟在纪商的身后,边走边说:“大人,别人当官都是捞钱,你当官却要往外掏钱,当官真难!难怪我以前被扔到帝陵守墓等死。”
纪商叹气说:“谁叫我们生来命不好,没有强大的靠山,只能够这样做了,对了,今日之事别出去乱说,烂在肚子里面,知道了吗?”
“大人,你别开玩笑了,我们都是锦衣卫,干密探出身的人,现在旗内谁人不知道你在调查抚恤金被克扣之事?”
“那就让所有人给我闭上嘴巴,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和钱千户达成的协议付之东流。”
吴臻点头答应:“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的!”
过了一会,纪商悲观地说:“吴小旗,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
吴臻赶紧说:“大人,我不但没有觉得你无能,反而觉得你能屈能伸,是个大丈夫!”
“能屈能伸?”纪商苦笑,“这是最动听的安慰的话了,这一次,我简直就是跪在钱千户的面前求他放过我,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妥协。”
“大人,你别这样说,我觉得你这个决定非常英明,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实在不宜过多树敌,毕竟我们和芒种旗已经势成水火,一旦发生什么事,芒种旗的人一定会对咱们落井下石。现在买个面子给钱千户,说不定以后就多一条救命的路!”
纪商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跟在自己身后是在屈才,便说:“吴小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一份推荐信,让你到西直门百户所当一名独立一面的小旗官。”
吴臻怔了下,随即摇头说:“大人,我还是跟着你干吧,我这人不擅长处理和上司的关系,比方说这一次,如果我是大人的话,一定想着和钱千户斗到底,而不是妥协以保存自身。”
“咦,你不是提议我和钱千户和解才出此策的吗?”纪商有点愕然地看着他。
吴臻摇头说:“大人,我原来的意思是想让大人邀请钱千户到这里会面是一个局,目的是让那两名准旗官听到钱千户对他们的杀心,这样一来,那两名准旗官就彻底和钱千户闹翻,为了活命,只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坚决指证钱千户的罪名。”
纪商想不到他的目的是这样,但随即便想通了,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要修改那份供词,那份供词就算是我看了也会生气,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的手中的谈判筹码分量重一点,让钱千户对我的忌惮更多一点,想不到你的目的是这样,难怪你非要让两名准旗官躲在隔壁,目的是让他们听到我和钱千户的说话吧?嗯,不过这样一来,那两名准旗官岂不是倒了大霉了吗?也不知道他们被钱千户带回去后会遭受什么刑罚。”
吴臻说:“重刑侍候是一定的,不过只要钱千户还有一点理智,他们二人就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纪商略作思考,说:“嗯,你说的对,如果那两名准旗官当真死了的话,那么钱勇今天说的话就不能相信,我们还得防备他。”
“大人,如果不幸被你言中了,该当如何应付?”
纪商朝着他裂齿一笑,手掌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虚划一下,说:“如果他真的害我之心不死,我也不能留一个可以在指挥使大人面前进谗言的人在世上和我作对,你说是吧!”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