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多,车队走得很慢,关外的景色已经一片姑凉,乔杉上的树叶已经尽落,只留下高大的树干和婆娑的枝条,冷风刮过,呼啸作响。
纪商带着惊蛰旗的小旗武士骑着马跟在队伍的后面,他们各个被冷得萧瑟,田妮不再马队里,她被城阳郡主邀请进入了马车内,既解了她的骑马之苦,也让她免去了风吹之痛,她对加入锦衣卫没有什么抵触,她以前虽然赚钱很多,但是生命和自由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一但失职或者没有完成任务,就会引来处罚,精神压力太大,几乎没有几晚能够睡个安稳觉,而成了锦衣卫后,虽然月俸没有几个钱,但是再也没有人逼迫自己要去做什么,每天清清闲闲,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这次随军迎接高丽使者着实苦了她,骑马赶路的时候,她的大腿内侧被磨损的厉害,出了血,现在走路都是一副罗圈腿,幸好城阳郡主邀请她去坐马车,否则的话,她真不知道回到京城内会成了什么样子。
田妮的交际手段堪称一流,她在天香楼的时候能够和众多权贵富商觥筹交错,没有一些真本领是吃不开的,她的说话非常有艺术,夹带着各种奇事趣闻,战死了自己的各种见识和眼界,没有自己的夸夸其谈,总是引导城阳郡主的意见,再从这些意见拓展话题,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或者深度挖掘问题,让城阳郡主听得非常舒心,又对她刮目相看,不一会,她们便开始平辈论交。
关外是战区,处处都有后金的斥候与大明小股部队在作战,纷乱的很。
夕阳西下,她们来到了山海关外百里左右的八陡镇,镇里有一百来户人家,镇上只有一条主街,然后巷蜈蚣一般伸出十数条小巷,天色已晚,如果这时候离开,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所以鸿胪寺少卿温凉决定在八陡镇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八陡镇里没有朝廷的驿站,只有两家客店,分别在镇里主街的两头,一家是塞忘客店,一家叫闻风客店,温凉选择了闻风客店,因为闻风客店的店主是汉人,塞忘客店的店主是胡人,这时候住在汉人开的客店比较安全一点,温凉是这样想的。
他们将马车和马匹赶到后院,后院地大,可以安放所有的马车和马匹,高丽使者队伍带着贡品,如果放在主街上,很容易引来贼人的觊觎,所以他们挪到了后院,并派人专门看守。
因为客店房间不多,只有高丽进贡的美人才能够住进了客房,其他人一律在客店的大堂内蹲守,纪商带着他的人霸占了客店左侧的两张方桌,那里避风,比较温和,李正则的队伍最倒霉,因为李正则到现在还想附庸风雅,所以他选择靠门的位置,寒风不断从门口灌进来,吹得他们蜷缩了起来,想要换个位置,大堂内已经没有位置了,小暑旗的人个个脸上都挂着一串鼻涕,看着可怜。坐了一会,李正则也受不了了,命人关门,掌柜的没有认出他们是锦衣卫,但知道他们是军汉,不敢多话,更何况客店已经住满了人,关上大门也好。
当天晚上,三队锦衣卫连同高丽使者的士兵一同巡逻看守,将整个客店守卫得密不插针,纪商受中半夜的两个时辰,次日一早,非常困,迷迷糊糊间被乱哄哄的声音吵醒,纪商睁开眼睛,看到客店大门外被人群挤满了,纪商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冲着高丽进贡的美女来的,仔细一听,才发现他们叫喊着是什么黄大仙。
纪商看着门外的人群,心里奇怪这个黄大仙到底是何许人物,为何有如此多人过来见他,他找到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情况?”
掌故的还没说,李正则已经帮他回答了,因为李正则受后半夜的两个时辰,群众一围在客店外面,他就向掌柜的打听清楚了,他说:“客店里住着一名黄大仙,黄大仙前能够算前世因果,中能算今生富贵,后能算来世机缘,本事了得,逢算皆准,非常神奇!”
温凉也是好奇,所以他也站在一旁,听到李正则这样说,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先是城阳郡主的算卦出行,现在又来个黄大仙!”
纪商听后一愣,他知道城阳郡主是靠着她的聪明才智来预算,不是真的占卜,现在听到温凉这样一说,才想起城阳郡主拥有巫婆之称。
温凉站在大门口,对着围在客店大门的群众说:“都散去了吧,不要相信妖人的妖言!”
群众见他是当官了,不好反驳,但是却没有人离去。
“谁说我妖言惑众了?”一个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纪商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色道袍,头戴阴阳鱼冠,手提一柄白色拂尘的老道士单独走了下来。他一出现,站在门口的群众全部跪了下来朝他跪拜,都希望这个黄大仙能够给他们指点迷津。
温凉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做回答,他以前是大理寺的官员,调查过很多装神弄鬼的把戏,抓过很多道骨仙风的老道士,所以老道士一出现,他就将这人看成骗子,这时,他的目光越过老道士看到田妮出现在二楼客房的走廊,便说:“田总旗,去唤醒她们,我们快要赶路!”田妮转身回去,敲打着各个房门,二楼客房一时间传来一阵阵莺莺燕燕的起床声。
老道士的下巴留着一簇一尺来长的白色羊胡子,看上去仙风道骨,很有本领的样子,他来到大门前,让众人起来,然后找到一个位置坐下。而后,那些群人便送上各自的贡品,不一会,整张桌子便堆积起一堆金银财宝,老道士随便选了三样,然后说:“今天就这三人了,其他人都回去了吧!”
群人很是失望,只有三人兴致盎然,因为老道士选择的三样物品正是他们三人的物品,也就是说老道士今天只给这三人算命,其他人如果要算等明天再来吧。老道士一天算三卦,无算不准。
其他人收会自己的贡品,但他们还是没有离开,围在老道士周围,想要看老道士的摸骨算命。
温凉见这些愚民相信这个老骗子是个神仙,眉头皱了皱,当即叫道:“天下根本没有神仙,大伙不要信了这个老骗子!”
老道士被气的浑身打颤,指着温凉叫骂说:“你这个当官的,怎么能够信口雌黄,公道自在人心,我黄大仙铁嘴银牙,以性命换天机,怎么到了你的口里就成了妖言惑众。”
围在老道士身边的人都朝着温凉怒瞪眼睛,这里是塞外,民风彪悍,根本不畏惧朝廷的官员,纪商一看到知道温凉惹了众怒,顿时拉了他一把,让他将后面要说的话憋了回去,他说:“少卿大人,天下之大,什么神怪都可能有,你不相信,但你也不能够阻碍别人相信吧?”
群众听到纪商这样说,看向温凉的目光才缓和起来。温凉又说:“纪大人,你身为朝廷官员,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大明的子民受。。。。哎呀”
他刚说到这里,便被纪商踩了一脚,没有把后半截说了出来,他朝着纪商怒视说:“纪总旗,你什么意思?”
纪商冷冷地说了句:“温大人,我们来这里是护送高丽使者队伍,如果出了差错,你我都担当不起,别忘了正事,却去多管闲事!”
温凉看了看周围的高丽士兵,又看了看围在老道士身边的人。他有点不甘心,叫道:“纪总旗,李总旗,洪总旗,我命令你们将他们驱赶,免得他们受骗!”
原本围在老道士身边的群众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警惕地看着这群军汉。因为身在塞外,没有武器不行,所以这些群众人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李正则慢悠悠地说:“温大人,我们是锦衣卫,不是鸿胪寺的下属,你没有权力指挥我们,再说了,我赞同纪大人的话,现在不是多管闲事的问题,再说了,就算你今日将这些人驱赶了,明天他们还要围过来,没用的!”
洪白荣这时候也开口说:“温大人,老道士在民众的声望很高,我们还是不要去管他们了,塞外的民丰彪悍,说不定这些人中有部落首领,我们一旦驱赶了他们,他们回去后,说不定会带着人马来和我们找麻烦呢!到时候出了事你能负责的起吗?”
温凉没法子了,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走到一旁的方桌前吃早点,围在老道士身边的人见温凉败退后,都放松了身体,重新将老道士围在中间。一时间,大堂里的紧张气氛退去,重新融洽起来。
老道士在信徒的围观下吃过早点,便开始给第一个人算命,不但算准了那人的家庭状况,还将那人身上曾经得过的病都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将他的一名妾侍在外面与人偷情的事情算出来了,这事情是那人的家丑,那人也是刚刚知道,根本没有外传,这都被老道士算出来了,惊得他跪下扣头大叫活神仙,围观的众人均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