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叹了口气,知道楚大叔要和他说什么,便让唐毅留在那里等他,自己跟着楚大夫走进后院,来到楚大夫的书房,楚大夫的书房有两排书架,上面全是医术,书房中间还有个会客的茶座。
楚大夫关上房门,拉着纪商坐在茶座前的椅子坐下说:“纪商,你老实跟我说,这银票是那里来的!”
“是我无意中发的一点小横财!”纪商不知道该不该将事实说出来。
楚大夫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说:“纪商,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不想你误入歧途,你老实交代,这银票是那里来的!”
纪商沉吟片刻,回想起楚大叔一直向来待他如亲儿一般,既有严管,又有慈爱,自己实在不应该对他隐瞒什么,便说:“楚大叔,我没有作奸犯科,这银票是我追击红莲教妖人所得。”
“红莲妖人?”楚大夫惊疑不定,“这些恶人又出现了吗?”
“他们从来就没有消失过!”纪商点头。
“红莲教的银子你也敢拿,不要命了吗?”楚大夫有点恨铁不成钢教训他。
纪商说道:“叔叔,你听我跟你说,在昨天晚上,我和唐毅一路追踪,找到他们的窝点,与他们对了几仗,虽然杀了几人,但猛虎难胜狼群,他们的人太多了,架不住,所以我和唐毅只能突围逃了回来。”
“你们身上的伤,便是和红莲教妖人对战的结果?”楚大夫关心地问。
“是的!”纪商点头说道。
“你为什么不上报给你的上峰?就是那个什么指挥使!让他带人去剿灭那群恶人!”楚大夫不了解锦衣卫的统属关系。
纪商说:“楚大叔,就算现在再去那个窝点,我认为那些妖人已经人去楼空,所以我已经没有机会证明那些人是红莲妖人了!可能你不知道锦衣卫的做派,但我可以告诉叔叔,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如果将此事上报北镇抚司,倒霉的人只能是我!”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楚大夫的表情充满了惊异,“如果是你爹,我敢保证他立刻把乱党的信息上报上去。”
纪商迎着楚大夫的目光,缓缓地说:“楚大叔!我在百户所里受到排挤,很难立足,一旦我将此事上报,大军必然出动,到了据点却找不到红莲妖人,指挥使肯定会追究责任,而我是为举报者,首当其冲,这很可能就成了致我于死地的证据!”
他看到楚大夫眼里带着疑惑,又说道:“锦衣卫里有两种人,一种是卑鄙小人,这种人阴险而狡诈,可他们活的很好,另一种是中正之士!这种人一般会被人误会错杀,所以我们称这些愚忠的人为遗臭万年的爱国者,楚大叔,如果非要我在这里做一个选择,我宁愿选择做阴险毒辣的卑鄙小人,也不想做遗臭万年的中正之士。”
楚大夫隐隐知道锦衣卫内部处处都是无影剑,却从来没有人像纪商这般对他说的明白,所以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思考了一会才说:“保命是好,但不能为了保命而毫无底线。”
纪商轻轻一笑,说:“楚大叔说的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不是勇者就是傻瓜,我不想当勇者,也不想成为傻瓜,所以我选择要道而行,在我看来,只有保住了性命才能谈是否忠贞不屈,一个人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忠义道德?”
“纪商,你这种想法很危险!”楚大夫出言警告。
“叔叔,我还是先想法子在百户所里站稳阵脚后,你再来谴责我的不是道德底线吧!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慢着,我还有话对你说!”楚大夫喊住了他,“你以后多留点时间和天舒相处,现在你们的年纪也大了,我打算再过一年,到了明年开春,便让你们完婚!”
纪商惊呆了,过了片刻才说:“叔叔,我刚刚才接过父亲的职务,事业未成,如何能成亲?”
楚大夫说:“俗话说成家立业,是先成家,后立业,你和天舒成亲后,天舒帮你处理家里的事情,你才能安心去办你的差事!”
“可是我没有钱!!”他已经慌不择言了。
楚大夫说:“你放心好了,天舒在医馆里帮忙,收入不低,你在锦衣卫里,也有稳定的收入,我们还可以帮贴一点,够你两夫妻的开销用度了!而且你娘年纪也大了,需要人去照顾,天舒别的不行,但照顾人还是很在行。”
纪商最后只能苦笑说:“楚大叔,你不是不清楚我和天舒已经势成水火,这桩亲事还是算了吧!”
楚大夫勃然大怒,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盯着他喝问:“你说什么,这婚约是我和你爹定下来的,现在你爹已经过世,我不能失约,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休想退亲!”
纪商从没没见过楚大夫对他发过脾气,慌张说道:“楚大叔,就算我和天舒不成亲,我一样向以前一般孝敬你!”
楚大夫放缓了声音说:“纪商啊,我也知道你们经常吵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我看着你们长大,对你们的性子很了解,只要你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解开的心中的误会,我敢保证你们将来会过的很幸福。”
纪商想起天舒和自己约定,不知道如何去说服楚大夫,只能见步行步:“此事再议!”
“也对,此事还要和你娘商谈,不过你放心,你们的亲事,我们会办的风风光光,不会丢脸的!”
纪商怕他再说下去,连婚期都要马上定好,不敢再逗留,便匆匆辞别楚大叔,出到前堂,叫上无聊的唐毅,两人离开医馆,去到纪商的家,院子里挂着刚洗干净的衣服和床单。
商翎正坐在院子里的木棉树下的竹椅上看书,见他们进来,将书卷放下,迎了上前关心的问:“商儿,你昨晚没有回家,是不是有紧急的差事要办?”
纪商说:“娘亲,我昨晚追捕红莲教的妖人去了,说不定会被那些妖人记恨,你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最好锁上大门!遇到生人,千万要留意!”
“周围街坊邻里都是熟悉的人,来了生人也不怕,反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纪商,你大题小做了!”唐毅乐呵呵,“三娘,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小毅!你的嘴还是那么甜,不过就算你的嘴再甜,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商翎嫣然一笑。
唐毅耸拉着脑袋说:“三娘,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就不行!”
“你们在说什么?”纪商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们两人。
“小毅求我。。。”
唐毅朝商翎打眼色阻止她往下说,商翎微微一笑,改口道:“这是我和小毅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你就别眨眼了!我很确定你的眼睛没有进沙子。”纪商没好气的瞪了唐毅一眼。
“娘亲,我有点事要和唐毅说话,你给我们煮点粥好吗!我现在肚子很饿”
“你们聊吧,我去帮你们煮粥!”商翎微笑答应,走向厨房。
“三娘,记得在粥里多放点生菜和盐,我口味重。”唐毅叫道。
商翎回头答应一声,纪商拉着唐毅走进他住的左厢房,纪商的房间,虽为陋室,却在每一面墙壁都挂有四幅字画,或是临摹石贴,或是妙笔丹青,字画写得大气庞然,画作画得意境深远。
唐毅说:“又换字画了吗?真羡慕你有个如此风雅的娘亲!”
纪商在房间的茶座坐下,拿起茶壶,给两人斟了一碗茶水,猛喝一碗才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亲的那点喜好,她一个人在家里,闲来无事便画上一幅画,又或者临摹古人书法,多年下来,技艺日夜见精,她的画作意境非常高明,临摹的书法也脱去了女人的娇气,不比名家差多少,我看着喜欢,便选取几幅挂了起来!你平时不是也经常向我娘要字画的吗?怎么如此大惊小怪。”
唐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纪商不明所以的看了他问:“你在笑什么?”
唐毅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说:“我在嘲笑那些附庸风雅的傻瓜,他们现在还在四处寻找画羽居士是谁呢?”
纪商说:“画羽居士?我对此人也略有耳闻,难道你认识此人?”
唐毅说:“什么此人?画羽居士不就是三娘么!”
纪商大为吃惊:“画羽居士是我娘?你不是在开我玩笑?”
“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以前见到你经常用字画装裱房间,我也想学一下,便向三娘要一些字画拿回家挂在房间里头,可被我那穷酸秀才姐夫见着了,说我暴殄天物,非要跟我抢字画,我没办法,就送他几幅,可是他回到家里,让人将三娘的字画重新装裱起来,你还别说,三娘的字画经过重新装裱,好看了许多,而我姐夫还专门请来他的那群穷酸朋友过来观赏三娘的字画,个个欣赏后都拍案叫绝,非要找我问出画师是谁,我当然不能说是三娘了,为了敷衍他们,随口起了个画羽居士的名号来,后来我姐夫经常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跑过来将我挂在房里的字画偷走,都拿去送人了,就这样,画羽居士的名号传遍了整个京师,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都知道京城里有一个名叫画羽居士的高明画师,却不知道是我的三娘,你说好不好笑!”
纪商微微笑了笑说:“原来如此,看来你和我娘的秘密就是你让我娘给你作画,我娘没空搭理你,对吗?”
唐毅竖起拇指说:“果然瞒不过你!”
纪商叹口气说:“我早就知道我娘的画作意境非常高明,也曾想过拿出去卖,可是别人一听是我娘以前是青楼歌女,便嫌弃低贱,再也无人理睬!想不到被你弄出个神神秘秘的画羽居士,反倒被人追棒。”
唐毅却说:“可是三娘不在意这些虚名,说她作画是为了怡情,不是为了取悦别人,所以我再求她给我画画,她怎么也不肯答应!要知道,三娘的画作,现在已经炒到了一百两银子一幅。”
纪商说:“毅少,这就是物以稀为贵,流在外面的画作越少,画羽居士这个名头越为响亮,画作也就越贵,但有一点你必须谨记,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将画羽居士是我娘的消息泄露出去,否则的话,后果难料!”
唐毅拍着胸口保正说:“当然了,我那穷酸姐夫为了要见画羽居士一面,都跪下来求我了,可是三娘不答应,我就不能答应,就算他跪到天明,我也不敢说漏嘴。”
纪商忽然感到一道惊雷划过心头,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寻思道:“莫非张瑛是认出了我娘的字画才过来纠缠不清?”
唐毅说道:“你在想什么?”
纪商挥去心中的疑惑,说道:“没事,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