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房里一片寂静,纪商一个一个的看去,看他们的脸,看他们的眼神,看他们的态度,他们的神色,态度如此一致,他忽然发现,原来对方正个班房里的校尉是一个整体,而他才是这个整体之外的人。
“纪大人,你的伤口,一直在渗血。”粱程山开口说,“需要重新包扎。”
纪商瞥了伤口一眼,见衣服已经被染红,他的伤口是农夫帮忙匆匆包扎,很随便,所以伤口没有愈合,一直在渗血。
“你们真的要违抗我的命令?”
“大人,我们是锦衣卫,不是你的私军,没有正规的程序,总不能你说去抓谁,我们就跟着去抓谁吧?我们还是按照规章程序来办,只要纪大人拿出驾贴,大人让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绝无二话。”张勉油滑地说。
“唐毅是我们的锦衣卫一员吗?”纪商忽然问
“。。。。。。”众校尉沉默。
“他还是不是我们的兄弟!”纪商又问。
“。。。。。”众校尉还是沉默不答。
“你们不出声的意思是什么?”纪商继续问。
“我们不是不救,抓拿反贼的任务需要驾贴,就算没有驾贴,也要百户大人和总旗大人颁发的缉捕文书,才能名正言顺出兵。”张勉张口说道,“只要有百户大人和总旗大人签发的缉捕文书,我想众兄弟一定会去救唐校尉。”还是张勉说话。
“也就是说,没有百户大人和总旗大人签发的缉捕文书的话,你们是不会出手救人,是这个意思吗?”纪商冷漠地说,语气冰冷的像腊月寒冬。
“小旗大人,我们要按规矩办事!”张勉说,“不能乱来。”
“规矩??嘿嘿!”纪商自嘲笑道,“别的小旗官也是要按照规矩才能调动旗下校尉??”
“各分旗的做法大有不同!”张勉的脸有点僵硬,“我不知道其他分旗是如何行动,但廉字旗向来的规矩都是如此。”
纪商内心已经焦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没有这群校尉的出手,单凭他自己一人是无法救回唐毅,可是,就算他提交缉捕文书,刑百户是会签字,左总旗却不会,一定要谈条件,救人如同救火,分秒耽误不得,等谈好条件,唐毅也不用去救了,自己还是另想他法吧。
念及于此,他不想浪费时间,推开大门,走了出去,离开百户所,他心想:「现在唯一能出手相助的人就是唐毅他爹了,必须马上和他商量营救唐毅的法子。」
他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回到甜水井胡同,可是当他路过胡同入口处的楚家医馆时,却听到天舒叫停他说:“周身是血,是不是又去调戏良家妇女被人吊打了?我真想拜访一下那位英雄,他做的太对了。”
“楚天舒,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吵架。”纪商现在心急如焚,那里顾得着和她拌嘴,气冲冲的说话。
“哈哈,对,你确实没时间和我吵架!”楚天舒冷冷哼哼的说,“你的时间宝贵的很,都去”
“你发什么神经?”纪商扬起了眉毛。
“你眼睛带有血丝,显然是吸入了带有曼陀罗花的花粉!”楚天舒皮笑肉不笑的说,“而唐毅的身上还有曼陀罗花的香气,那更别说了,曼陀罗花粉是做什么的,我很清楚,肯定你们想要做什么坏事,对人下麻醉药,结果被人识穿,抓了起来,吊打一晚。”
“你说什么?”纪商愣住了,“你是如此知道唐毅也受伤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楚天舒气哼哼的说。
“纪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唐毅从楚家医馆冲出来叫道。
纪商大喜过望,上前抱住他说:“你。。。你怎么也逃了出来,我还想回来搬救兵呢!”
“果然被人抓了起来!”楚天舒一边走回医馆一边说,“不过敢在京城里惹锦衣卫的好汉实在不多,真想见见是谁收拾了你们!”
纪商和唐毅看着她的背影很无语,不知道怎么反斥才好。
“逃出来?”唐毅疑惑的问,“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一起逃出李家村的吗?你怎么忘了,不过后来我们从马背上摔下来后,我就昏迷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却不见了你,你一个人去哪里了?”
“你是说没有人加害你?”纪商上下打量他。
“你怎么了,谁要加害我?”唐毅也找不着头脑。
“我。。。”纪商想了想才说,“你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五个人在你身边?”
“没人!”唐毅说,“我是在城外的一处客店中醒过来,身边没人,不过店伙说我是被一个光头大汉抬进来的,光头大汉说我一会便会酒醒,让店伙照看我,而光头大汉给了房钱后便走了,店伙也不多问什么。”
“怎么会是客店,那些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纪商疑惑不解,不过见到唐毅没事,心中欣慰许多,可是紧张的心情一旦放松,他立时感到周身痛疼,不由得呲牙咧嘴。
“你没事吧!”唐毅关切的问。
“我没事!”纪商说。
“纪商,你给我进来!”楚大夫在里面喊道。
“楚大叔,我还有事要和唐毅说,你先忙!”纪商当然不敢进去,如果天舒出诊的话,他到也无妨,可是天舒现在正在柜台里给病人执药,他还是不想送死。
“我叫你进来,你就进来!什么事要紧的过自己的伤病?”楚大夫不满的说,“你看你,浑身渗着血,你不担心自己的伤势,我还担心你走出去吓着小孩子呢!”
楚大夫向来对纪商痛爱又加,纪商想要什么,他一定给他买,而天舒想要什么,他一定是教训她,如果两人争吵,楚大夫一定是帮着纪商。
纪商最记得的一件事是有一次楚大夫带着他和天舒一起到一处农庄出诊,回来的时候,碰上的大雨,他们在山神庙里躲了一晚,身上只有一块牛肉干和一块烧饼,楚大夫将牛肉干给了他吃,烧饼给了天舒,天舒不乐意,楚大夫当场开始教训天舒,而他却在一旁看天舒的笑话。后来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所以他们之间的恩怨由楚大夫的偏心开始,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
纪商可以对自己的父亲蹬眉上眼,但他不愿拂逆楚大夫的任何要求,便走进楚家医馆,医馆里没有多少病人,学徒已经可以应付,所以楚大夫很清闲,只是在喝早茶!
“天舒,你来给纪商包扎!”楚大夫看了看纪商身上的伤势,认为问题不大,便在药房前和陈大娘一起对校药材。
“为什么是我?”天舒抬头看了一眼,满心不喜的说。
“难道你要为父动手不能?”楚大夫瞪了她一眼。
“他是男的!”楚天舒很是不乐意,冷冰冰的说,“我只负责给女子看病!”
“他是你未婚夫,不是别的男人,你们之间还用顾忌?”楚大夫出言训斥,“纪商受的伤比唐毅重的多,前胸后背,手脚上下都有渗血,不及时处理,一旦伤口发炎,后患无穷,你愣在哪里干什么!”
楚天舒满脸的委屈,嘴巴都快翘向天了,医馆里的学徒和病人都是街坊邻里,相熟的很,自然知道纪商和天舒之间的问题,听到楚大夫这般说话,都一副看戏的表情。
“楚大叔,要不你帮我包扎吧,我怕她的手艺不过关!”纪商如何肯给仇视自己的楚天舒帮他处理伤口。
“纪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天舒已经尽得我的真传,她的医术已经不在我之下,放心吧!”楚大夫有点不满的看着纪商说。
“可是我。。。”纪商才不想让自己落在楚天舒的手掌中。
“可是什么,相信不过我吗?”楚大夫拍了拍纪商的肩膀说,“有我在,天舒不敢对你使坏。”
纪商楞了一下,心想:「原来楚大叔是个明白人。」他说:“楚大叔,以前一直是天阙帮我处理伤口,让天阙来便可以了,不用劳烦天舒!”
“你说什么呢?现在医馆里的病人全是男子,只有天舒一人是空闲的,还犹豫什么?”楚大夫严肃起来。
“爹,还是我来吧!”天阙马上站起来说,他很知道自己的姐姐和纪商只见是如何的水火不容,两人在一起,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乱子。
“你少参和,一边呆着去!”楚大夫瞪了天阙一眼,天阙很是害怕他老爹,马上坐了回去,不敢说话。
“纪商啊,你和天舒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就算小时候有些间隙,也是无碍,你们定亲的早,将来是要成亲的,你多点和天舒接触,培养感情,天舒比你想象中的要善良!”
纪商欲哭无泪,他瞪了一眼在幸灾乐祸的唐毅,心想:「培养感情?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善良呢,确实,天舒很善良,但那是对别人,对我,还是算了吧!」
“走吧!”天舒知道不能违逆父亲的意思,冷漠的看了纪商一眼,“别以为我很喜欢给你治疗。”
“去哪?”纪商有点凌乱了。
“当然是去我的行医房!”天舒说,“你不会是想让我在这里帮你疗伤吧?”
“唐毅,一起!”纪商朝唐毅招手。
“唐毅,你给我过来,你的伤势还没处理好!”楚大夫一心想要凑合两人,岂能让唐毅去捣乱自己的计划。
唐毅无辜的看了纪商一眼,然后走向楚大夫,其他病人和医馆学徒无一不在偷笑。
纪商垂着头,跟着天舒走进一间房间,纪商还是第一次进入天舒的行医房,不由得略微打量,只见房里干爽洁净,一尘不染,光线十足,窗外还种有银杏香樟,房里还带着一丝药香,清爽怡人。
“看什么看!”天舒发现他的目光四处游走,她指着一张矮床说,“去那边坐下,顺便将衣服脱下。”
说完,她便从小门走了出去,纪商将上衣脱掉,忽然发现全身的伤口出现无比的痛痒,轻轻碰一下,都让他痛的入心入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