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外的另一个界里住着一些专管人界姻缘的仙妖鬼精,是的没错,这里没有一个是人的。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是九霄外一棵树上含苞未放的红蕊白花。
含苞未放的我,意外长得有些……丑,所以,每天都会听到地上那株,自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修成人形美貌无可匹敌的水仙聒噪的声音:“嘿,丑八怪,你造吗?”
我自然是懒得理她。
“据说上古原本有两位古神。”
“你就编吧,这天地间只孕育出了一个先天神。”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毕竟方圆六百里只有我和她两个活物。
上古天神阖,于鸿蒙之初与天地同生,也唯有他,圃一出世便是神袛。这是除人界外,其他界都知道的常识。
“我才没有编呢,这是我无意间听界主的客人给界主说的。”水仙优雅的摇了摇腰肢,“界主的客人长得还可以,不过与我比还是差了点。”
“嘁。”
“丑八怪,界主看那客人眼中满满的情意,你算算,界主的红鸾星是不是动了?”
“红鸾的红鸾星动没动她自己不知道?”
“长得丑的说话都这么不讨喜么!”或许是觉得我太不解风情,水仙化作人形娉娉袅袅而去。
人有男**阳,神魂自然一样,万物都有性别,我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一茬呢?
啊,那是因为水仙的神魂属阳,化作的却是女身。
天地创造神魂的时候,阴阳数量其实是一致的,但是可以寄身的寄主不那么靠谱,一些生物甚至在孕育之时莫名早夭(特别是人类),因此这世上也有一些生物会投错性别,女身男魂,女魂男身。他们通常会被部分同类歧视。
像水仙这样,特意化作女身只为更符合他美学的,也算是我辈奇葩。
我亦落地化为人形,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水仙刚看过的水面。
一个身着灰褐色衣服的女子与我异位而立,水里的女子摸了摸脸颊:“还是很漂亮的啊。”
神魂牵动之处一阵刺痛,我回头对我神魂寄身的古树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去干活。”
只是一瞬,我消失在原地,来到了召唤我的九霄的三千界之内。
湖畔垂柳下,不知谁家姑娘正撑着伞望着湖上的画舫,我没带伞,更没本事凭空变出来一把,看着那个细雨中穿得比我还单薄的女子,忍不住抖了抖。
是她去姻缘庙许了愿召我前来的么?
瞬间我脑洞大开:
二人同乘一条船,到岸时下起了雨,姑娘没带伞,娇俏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焦虑,最后一个客人也下船了,姑娘看着那人落下的伞,终于皱眉开口:“公子,你的伞…”
白衣公子回头,温柔一笑:“不,是你的伞。”
姑娘红着脸低头道:“多谢公子。”
然后……
或者是,某次偶遇,姑娘问婢子:“刚刚过去的是哪家公子?”
婢子答到:“是某某家少爷。”
从此芳心暗许,等在画舫附近,期待花丛中的英俊公子能回头看见风雨无阻屹立湖边的痴心少女。
然后……
雨中女子活动了一下脚,估计是站久了腿麻。
就是这个时候。
“姑娘,等人为什么不坐下来等。”我走到她面前,指了指刚刚幻化出来的茶棚。
“这儿什么时候……噢,我都站糊涂了,不是一直都有吗。”
姻缘界常见技能一:混淆记忆。
一直以来很想吐槽这个技能设定,如果篡改的记忆不会随着我们的离开而消失,那会少多少工作量啊……
“来一壶上等碧螺春?”
“嗯,好。”
“姑娘是在等心上人?”
她迟疑片刻,脸上却无半分少女该有的羞涩:“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我看见,她右手无名指上的红线正连着画舫方向。
技能二:姻缘红线。
千织界的仙妖精怪生来就可以看见姻缘红线此红线又名情丝,只有互相爱慕的人才会有。不过想要看到别人的情丝,先得与那人接触,好在谈话也是接触,不然动不动就冲上去拉那些男男女女的手,也太过丧心病狂。红线的颜色由鲜红至暗黑,鲜红是生,暗黑是死,红线就是天定的姻缘,所以那些怨偶,即使红线全黑也至死不能分离,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一半黑一半红,这样意味着红线黑色的那端会有性命之忧。
那姑娘手上红线颜色红中透着暗,就不知道那头是什么颜色了。
“或许,是有苦衷吧。”
“我不信。”女子目光怔忡,“难道他之前说心悦于我,是骗我的?”
我点头:“一看姑娘就是个通透的人,他既然骗你,你就不要原谅他了。”
“不,不。”她不住摇头,“我…不够通透。”
我继续引诱她:“你看,他都把画舫当家了,一定是不喜欢你了。”
“不。”那女子摇了摇头,眼神里竟生出几分固执,“他说不定是因为有苦衷,故意躲着我。”
“我刚说他有苦衷你又不信。”我摇头,真是不懂这女子的想法,“你看,会不会是这样,他其实是女扮男装,因为她是个姑娘,所以不能跟你在一起……”
女子的眼中先是有些迟疑,后来就有些生气了:“本姑娘从小在军中长大,会蠢到连男女都分不清?”
我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万一他只是玩弄你的感情?”
“我信他,他不会骗我。”
“好吧,你既信他,何不在家里好好待着,等他娶你。”
“我??”
“因为他日夜流连画舫吧?”我顿了顿,“你知道结局所以害怕,可是你这样纠缠改变不了什么。”
少女捏着伞柄的手一瞬紧握。
“我可以帮你,甚至斩断你们的姻缘红线。”说完我眉头微皱,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斩断红线之类的话,甚至在说出斩断二字时,神思出传来诡异的疼痛感。
“呵,哈哈…”她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怀疑,仿佛遇到了疯子,“凭你?”
“是,凭我。”
一阵风吹过,夹着细雨,带来了一阵香气,撑伞的女子仿佛刚从之前的走神里回神:“这花香,从来没有闻过…”
她会忘记我,但是不会忘记我们间的对话,只是记不清和谁说过,或许是父母或许是亲友或许是婢子。可能过不了多久,她真的会回家等着她的心上人来娶她,也可能不会。这就是记忆被混淆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