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关成继续修炼。
他坐在桌前,左手按住一张淡黄色的长方形布片,右手执着灵符笔,笔尖缓缓移动,符文一个一个、整齐有序地写在了布片上。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炼,他从写一个最简单的符文都会控制不好灵气而毁掉纸张,到将灵气既稳妥又精准的控制好,再到学会了很多符文的用处,进步不可谓不快。
这完全得益于他的勤奋刻苦,但凡有灵气可用,就一定要练习书写符文,灵气耗尽,便立刻去恢复,恢复好了就立刻开始修炼。除了吃饭睡觉,就只剩下修炼,生活中再没有别的事情。
连王老爹这样的大高手看了,都不禁暗暗佩服,不但不用督促,反而因为担心他修炼过度伤了身体,还要时不时提醒他多多休息。
如今,他已经可以十拿九稳地做出两种符篆,一种是“下品木甲符”,一种是“下品御风符”。
他现在做的是一张“下品木甲符”。
“木甲术”是木灵法术之中最简单最基础的,无论从法术的难度,还是灵气的消耗量上来说,都是要求最低的,相对应的符篆做起来也十分简单。
这样一张符,关成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王老爹在一旁看着关成,感应到灵符笔一边接受着关成的灵气,一边将分布在周围空间里的木灵吸引到笔杆之中,木灵与关成的灵气相结合,化作一个又一个符文。
关成书写的动作熟练流畅,目光专注,神色平静且从容。王老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没多久,数十个符文呈长方形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符纸上,关成又在所有符文之外画了一个方框,这才将灵符笔提起,轻轻放在桌上。
他拿起符篆,展示给王老爹,问道:“您看我这张做得怎么样?”
王老爹点点头,说道:“合格。”
关成听了,自然是笑容满面,说道:“我接着做下一张。“
王老爹忽然说道:“你已经连续十七张符没有失败了,非常好。就目前的成功率来看,这两种符你已经算是掌握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学习第三种符了。”
关成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兴奋地说道:“您是要继续教我翼风符么?”
王老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现在做翼风符还有点早,之前教你翼风符,不过是让你早些见识一下符篆的妙用,给你提提神,免得你这么多天一直在造作最低级的符篆会觉得无聊。现在既然你已经来了精神,咱们还是务实一点比较好,学学适合你的符篆才是正经。”
关成有些失望,不过他知道王老爹是通玄境界的高手,经验丰富,这么做当然有其深刻的用意,所以虽然失望,却没有固执,说道:“那您就教我新的符篆吧。”
王老爹微笑道:“好,接下来我就教你第一个具有攻击法术的符篆——风拳符。”
“咚咚咚,咚咚咚。”便在这时,一阵敲门声自南传来。
接着又听见里长叫道:“王老爹,我们给你送米面蔬菜来了。”
关成去开了门,首先看到的就是里长笑容可掬的模样。
里长身后,防御法阵的范围之外停放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两个大布袋,一袋是米,一袋是面,还有两个竹筐,筐里装着几样青菜。
四个民兵站在车后,不像里长那样笑呵呵的表现得十分友善,也不像有些村民那样含有敌意,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关成向里长笑道:“里长,您又送菜来了,快请进吧。”
里长笑道:“不急。小关,咱们先一起把东西抬进屋里吧。”说着便弯下腰去抓竹筐。
关成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他的手臂,笑道:“不用劳烦您,我自己搬就行了。”
里长哪敢让他一个人干活,忙道:“没关系,两个人搬起来更快一些。”
这一个多月,按照王老爹的要求,里长每隔些日子就会送蔬菜过来。
对于这个要求,其实里长心里一开始是拒绝的,老神仙嘛,神通广大,能把石头变馒头,能把沙子变米粒,还要我帮你搬运粮食,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但是这个想法也就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不敢说出来,他也知道王老爹有意低调,不愿张扬。再说王老爹还给了他不少银子,这活有赚无赔,当下半句废话不提,直接照办。
关成对里长的感观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里长在他眼中还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每次见了都心生敬畏。
但是在这一个多月里,他常常看到里长对王老爹卑躬屈膝,敬畏之情已经淡了,不过因为里长对他们颇为照顾,倒让他倍感亲切,所以虽然里长要帮着他一起搬东西进屋,但是他却不忍心让里长过分劳累。
两个人正在谦让,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骂道:“狗杂种,扫把星,你他娘的也配吃饭。”
声音恶狠狠的,充满怨恨。
关成和里长同时望去,见到赵老三和十几个男人拿着农具,正朝着这边走来。
数十道寒冷阴森的目光,从赵老三、还有同行的十多人眼中射出,落在关成身上,像数十柄想要将他刺穿的利剑。
赵老三走在最前,俨然一众人的首领,带着众人一步一步地逼近。
里长收起笑容,脸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你们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赶紧回去!”
赵老三哼了一声,领着头继续走近,余人分别在他的左右和身后,紧紧跟随。
里长斥道:“你们都疯了是不是?上头的人刚离开没几天,你们就想要闹事,都不怕死么?”
“呸!”
赵老三朝地上吐了口痰,一边走一边骂道:“张宝子,你少他娘拿上头的人说事,也不要在我们面前摆什么官威。告诉你,当初大伙儿让你当里长,是想让你给咱们庄里办事,不是让你祸害咱们庄里的乡亲!”
里长大怒,喝道:“你放屁!我什么时候祸害过乡亲?”
赵老三指着关成,说道:“这小野种就是个害人精,他在庄里,就会给咱们庄招灾,你现在护着他,那不就是在祸害咱们乡亲么?”
里长喝道:“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害人精!我问你,小关什么时候害过人?反倒是你,痞子一个,才是真的祸害。”
赵老三叫道:“外来人会给庄里带来灾祸,庄里人谁不知道这句老话,你可别装糊涂。”
里长说道:“那种话怎么能信!”
赵老三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大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哥几个,都听见了没有?听没听见张宝子他刚才放的是什么狗屁!”
他身旁身后跟着的那些村民都对着里长怒目而视。
赵老三看到村民们对里长的态度,气焰也越发嚣张了,说道:“咱老油庄几千年的规矩,不准外来人在庄里定居。外乡人会给庄里带来灾祸,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老话,你居然说‘那种话怎么能信!’,张宝子,你连祖宗的话也不信,我看你他娘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立刻有人接着说道:“说的对!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全都是为了子孙后代好,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里长,我们选你当官,那是因为你有脑瓜,能办事,信得过你。你可不能因为当了官就连祖宗也忘了!”
“就是!”
“就是!”
里长脸色铁青,指着赵老三大声斥责:“你他娘的少放屁!咱老油庄一共也就几百年,哪来的几千年的规矩?”
赵老三叫道:“不管是几千年,还是几百年,总之老话是不错的。以前咱们庄里从来没有外人,一直太太平平从没出过事,可自从这小野种进庄之后,不是旱就是涝,还害死了那么多乡亲,你哪能还帮他说话!”
“就是啊,你哪能还帮他说话!”
“就是啊!”
一时间群情激动,十几个村民纷纷攥紧了农具,双手将农具执在胸前,朝着医馆的门口逼近。
这些人怀着对关成的恨意,完全不怕将事情闹大,手里拿的全是可以要人命的东西。有人拿着铁锨,有人拿着锄头,还有镰刀、铁镐……
一件件铁器上沾着干燥的土渣、斑驳的锈迹,看上去很陈旧,但是边缘的锋锐处却在阳光下闪耀着一线线的寒光,昭示着它们从来不曾被闲置。
四个民兵的武器是木棒,可不如对方手里的家伙有威力,瞧着一大群人黑压压地逼过来,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和关成非亲非故,可没有为了帮他连性命也不要的觉悟。更何况关成此刻站在仙长的神通里面,没什么可保护的,反倒是他们自己的小命没有保障。
四人看了看逼近的村民,彼此间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旁。
赵老三看了那四人一眼,面露鄙夷之色,越发的趾高气昂了,又将目光转向里长,带着人继续向前。
里长阴着一张脸,怒视着逼到面前的一众村民。
十几个人到了医馆前面,与关成、里长相距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赵老三和村民们瞪着关成,关成夷然不惧,对其他的村民视而不见,只盯着赵老三,脸上的怒意越来越盛,拳头也不知不觉握了起来。
赵老三目光落在他拳头上,又看了看他的脸,轻蔑地哼了一声,眼角一瞥,瞧见了停在门前的手推车。
他忽然扬起铁锨,狠狠地劈中手推车上的米袋。
“噗”一声响,装得满满当当的米袋应声而破,裂了一个大口子,白花花的大米“哗啦啦”散落下来,在地上淌了好大一片。
里长怒极,正要喝叱,赵老三手里铁锨又是一下,面袋子也被他砍破,面粉涌出,一大半洒落地面,一小半飞散在空中,手推车周围好似笼罩了一层烟雾。
里长大骂:“赵老三!你是不是找死!”
赵老三对此置若罔闻,上前一步用力踹在车边,手推车翻倒,两筐蔬菜全都滚到地上。
接着又在翻倒的车边蹬了一下,将车子蹬开一些,上前两步,重重地踩到菜上面,将一颗白菜踩得稀烂,菜汁粘得满地都是。
一边踩一边骂道:“狗杂种,还有脸吃饭吃菜!你他娘的吃屎去吧!”
其余的村民见状,也纷纷走上前来,将手推车歪歪斜斜地丢到一边,在大米白面蔬菜上用力地踩踏,里长连声喝骂,他们也没有任何回应,直到米面混满了泥沙,蔬菜汁水四溅,烂得任谁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了,这才停下。
赵老三踩够了,正对着医馆房门一站,其余的村民立刻分散到他的左右,但是没有人敢站得太近,以免碰到衍普道长之前所布设下的神通。
吵闹的门口又安静下来,众人脚下是一片不堪入目的狼籍。
里长咬牙瞪眼,抬起右手向众人逐一点了点,却没有说话,似乎愤怒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若在平时,这些村民谁也不敢把他惹到这份上,毕竟人家是官。然而现在却没有人在乎这些,见他瞪过来,便用更凶更狠地眼神瞪回去,谁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里长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看到关成正在怒视着赵老三,双方剑拔弩张,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身后的屋子里还坐着一位老神仙。
里长片刻也不敢耽搁,朝着外面的几个民兵叫道:“去,叫人过来,佩刀!”
那四个民兵转身就走。
村民们回头看了看,有的人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慌,有的人则头脑发热,举起手里的农具就朝着那四个民兵走去,想要以武力拦下他们。
赵老三回头看到村民们乱了,脸上闪过一丝戾色,转向里长,高声叫道:“张宝子!我们家里有亲人含冤而死,几十条人命啊,难道你这个当官的,就真的一点也不体谅我们,真的要和我们这些苦命的老百姓为难到底么?”
村民们一听这话,纷纷停下了动作,一双双眼睛齐齐望向了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