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与王氏医馆相邻。里长带人来到程氏杂货铺，命众人将棺材好好放在门前，打开房门。
程家的前屋是店面，四面都摆放着货架，屋子中间也有货架，近门处还有一张柜台。东西这么多，自然很挤，别说三口棺材，就算一口也放不下。
里长向民兵招招手，让他们先进屋，然后关上门。民兵非常疑惑，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掏出一个钱袋，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钱币。有五银元的圆饼，也有十银元的方板。
里长说：“这是王老爹分给你们的，每人十个银元。”
一人问：“这……他怎么突然给我们钱？还这么多！”
里长说：“你们也知道，他跟程家人关系一直不错，所以想为他们尽点心意。这次出钱，就是希望大伙帮忙把前屋布置成灵堂。怎么样，这忙咱帮还是不帮？”
民兵瞧瞧白花花的银子，又彼此交换一下眼神，相继点头同意。
里长微笑说：“那就来拿钱吧，人人有份。”
其实，他挑人之前就看好了，这十来个民兵比较稳重可靠，对关成也没有什么情绪，如今再加上一笔小财，帮这样的忙当然不成问题。
在里长的指挥下，南墙北墙的货架、中间的货架、门边的柜台都被搬开，靠东墙放置，腾出很大一片空间。
里长又取出王老爹买来的东西，让众人布置灵堂。
王老爹和关成吃完午饭，正休息的时候，里长到来，告诉他们程家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王老爹问：“没闹出什么动静吧，今明两天小成要去给大牛他们守灵，我不希望程家出乱子。”
里长忙说：“老神仙尽管放心。我今天安排的人都没什么情绪，只管拿钱办事，嘴巴都很严。”
王老爹说：“好，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里长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轻了几分，忙说：“不……不辛苦。老神仙还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尽管吩咐下来，小人一定尽力去办。”
王老爹微笑说：“多谢你了，现在没事，你请回吧。记得把程家的前后门都锁好。”
里长告辞离去。
“走，我带你过去。”王老爹飞到关成身边，手搭他肩膀，两人消失，来到程氏杂货铺。
关成看见屋中的三口棺材，眼圈登时红了，身体僵硬，片刻后，他冲到棺材旁边，跪了下去，扶着棺材痛哭起来。
王老爹深吸口气，仰头闭眼，不忍去看这一幕。
过了一会，关成哭声渐弱，泪水渐止，面容沉静下来，神情间有几分悲伤，几分痛苦，还有几分仇恨。
王老爹轻声说：“你在这里给他们守灵吧，晚上我来接你。”
关成“嗯”了一声。
王老爹消失不见。
老油庄西边农田外有一片树林，林中有一块空地。
空地大致呈圆形，直径五十米有余，地面刻划着一个圆形的图案，比空地略小些。
图案主体是三个同心圆，从圆心伸出三条直线，将图案分成相等的三个扇形。
圆圈里有许多不认识的文字，多得根本看不过来，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千几万个。
越靠近圆圈中心，文字分布越稀疏，越靠近边缘，分布越密集。这些文字勾勾弯弯的，形状奇特。
各种线条看起来是由某种硬物在地上凿刻出来的。线条宽细不一，圆线要宽一些，直线和文字要细一些。凹痕深入地面，其中充满了红褐色的东西，那是风干的血。
原本，在这些图案上面还摆放着受害人的遗体，现在已经被搬走。
图案之外，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人，一共十几个，将图案围护在中间。这些人看外貌都在五六十岁，有男有女，体格强健，屹立如山。
图案之内，数十人零零散散地分布，一半身着道袍，头戴道冠，背负木剑，低头看着地面的那些古怪文字。另一半穿着长袍，飘浮在半空，距地面两三米左右，也在低头看着那些文字。
每个人都在静静地观察和思考，互不干扰，也互无交流。
这时，外圈的一个女人忽然动了，她身形不变，保持挺立的姿势，人影闪烁，出现在图案之中，接着又闪烁两次，来到一名年长道士附近。三次落脚点都是没有文字的空隙。
众人注意到她的举动，纷纷瞧去。
一名年长道士问道：“谭长老，怎么了？”
谭长老说：“本宗一名弟子传来消息，说她在清水县城遇到一位方士，修为是通玄境界。”
年长道士低声自语：“清水县城？那不就是本地的县城么。”
“不错。她告诉我，那人就住在这庄里面，案件发生的时候，他探查到一些和凶手相关的信息。我想，她所说的那人，应该就是村官所说的那个人。”
年长道士点头：“应该是了，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通玄境界，咱们之前还以为他仅有高品而已。”
“还有一件事，那人自称是凌五门的。”
“什么！”谭长老此言一出，诸人纷纷露出惊异之色，瞧向一位飘浮在半空中的老人。
这位老人乍听说刚才的消息，也很是惊讶，随即表情复杂，变换不定。他似乎想到了那个人是谁，又不能完全确定，种种神情在他的脸上相继闪过，也看不出是忧是喜。
年长道士转向他，问道：“林长老，那人既是你凌五门的，请问你知道他是谁么？”
林长老摇头：“对不住，我不知道。”
众人盯着他，都是审视猜度的眼神。这位林长老说话显然不尽不实，不过大伙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在故意欺骗，而是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只是不能确定罢了。
一人面向年长道士，说道：“陈长老，这可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咱们这支小队既然以你为首，就请你拿个主意，看看该如何处理。”
陈长老轻抚长须，心中思量。在场的这许多人，都是修行界中响当当的人物，在各自的地盘跺跺脚，大地都要抖三抖，如今全让自己拿主意，责任重大，须得千万小心。
片刻后，陈长老说：“这样吧，就请他过来，咱们好好问问，另外也让林长老认一认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凌五门的。”
有人问：“这样好么？咱们毕竟是秘密调查。”
陈长老说：“对别人来说或许是秘密，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了。如果他真是通玄境界，以他的修为和见识，怎么会想不到有人来查，又怎么会不知咱们已经到了。既然双方心知肚明，那不如痛痛快快见个面，到时候看看他的反应，咱们也能探探底。”
有人点头说：“嗯，陈长老说得有道理。”
陈长老又说：“咱们选四个人一起去，我，林长老，谭长老，再加上顾长老，就咱们四个吧。”
林长老说：“好，请将那人所住的位置告诉我。”
陈长老取出一张图，说道：“这是里长所画，标记好的那幢房子就是他所说的王氏医馆。”
林长老将图接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行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他伸手在面前虚戳一指，手指收回的时候，在虚空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小洞。
小黑洞边缘呈波浪的形状，沿着顺向旋转游动，一边转一边扭曲摇晃，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一般，时而被扯成梭子的形状，两头尖尖，时而又反弹回来，重新成为一个圆形，就在这样反复地撕扯下，小黑洞渐渐被越扯越大，越扯越大，终于成了一个足够成年人通过的圆洞。
“请随我来。”林长老招呼一声，跨进黑色圆洞，其他三人相继进入。
其余的修行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各自陷入沉思。
忽然，一人边思索边念叨：“凌五门的，通玄境界，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十年，又姓王。你们说，他会不会是……”
“王湛！”
“不错，我也想到了他。”
“如果真的是他，那就太不可思议了。三十年不露面，我还以为他是在闭关修炼，怎么跑来这穷乡僻壤，还当上了医师。也没听说他研习过培育草药的法门，莫非是在这三十年里学会的。”
“三十年前，我还只有高品境界，他就已经是通玄六重，世上除了九位天王，便是他了。我曾以为他能晋升到至圣境界，从此九王成为十王。没料到三十年后，竟然在这里听到他的消息。”
“话说回来，他不在凌五门待着，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哼哼，我看林长老脸色不对，凌五门内部只怕有许多难言之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