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音翻了翻眼皮,再看前方已不见男人银发飘飘的绝美身影,知道他已收起幻影,拎着保温罐走到梳妆台旁。
铜镜就摆在仿古梳妆箱前,此时的镜面仿若静静的水面,澄净光洁,就像是刚铸成不久。
为了防止汤水从镜面流下弄脏梳妆台,她将乳鸽汤小心地、一点点地倒在镜面上,
“喂,女人,你能不能倒得快点。”鹰神羽不耐的声音从镜面响起。“放心,乳鸽汤不会溢出镜外。”
真是难伺候!芊音气呼呼地把一罐汤水一股脑儿倒了下去,包括猪骨、姜片,果然如他所说的,汤水飘浮在镜面上,就仿佛盛在无形透明的容器中,丝毫没有从铜镜边缘溢出。
须臾,镜面上漾起一圈涟漪,随着涟漪的扩大,就像镜下有一个漩涡,卷起所有倒在镜面上的汤水、食材向下旋转着沉去。不多久,镜面上的乳鸽汤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记住,晚上我睡觉时可不准出来,否则解除封印免谈。”她对着铜镜说道。
鹰神羽看来忙着在吃她的乳鸽汤,没有作声。
她赶紧关上窗户,打开空调,从衣柜中拿出一条比较保守的睡裙去隔壁洗漱沐浴。
洗澡洗了一半,猛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是不准他在睡觉时出来,要是他喝完乳鸽汤用幻影闲逛,浴室门怕是挡不住他吧。她不由得忐忑起来,草草洗完穿上睡裙,才放心地刷牙。
走进睡房,男人倒是听话地没有显出幻影,但她去拿放在梳妆台一角的笔记本电脑时,却发现那家伙把吃剩的残渣全丢了出来。
——铜镜镜面上一堆骨头、姜片、陈皮……
---------------------------
三、好色的“妖狐”
“坏咯棕绷修伐——藤绷修伐——”
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渐近,正酣睡的芊音翻了个身,将毯子拉起来盖住头,但随即程家阿娘的大嗓门在弄堂中响起,和修棕绷的师傅你来我往地讲起价来。
唉,睡不着了!芊音拉下毯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探手拿来手机瞥了眼时间,已是早上九点。
把手机放回原处,她伸了个懒腰,正欲在床上再赖个片刻,身侧不远处响起男人懒散随意的声音:
“既然醒了,该起来履行承诺了。”
男人!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心中一个激灵,睡意顿消。
芊音猛地坐起来,目光向身侧扫去,却见银发白衣的男人闲适地斜躺在吊椅中,阳光穿透嫩黄色的纱质窗帘碎碎地落在他的左侧衣角上,整个人看起来不那么真实,仿若是一幅穿越时空的精致油画。当然,这本就是一个虚幻的身影。
她瞪着他,真恨不得拿头去撞墙,这只“妖狐”竟然不是她的梦!
“鹰……你……”她张了张嘴,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鹰神羽。”男人弯唇一笑,“小音,我跟你还真是很有缘,我姓名的第一字和你姓名的最后一个字是同音啊。”
“呸,谁跟你有缘。”芊音想到自己此时穿着睡裙、头发乱糟糟的模样竟被个男人看到,懊恼地冲着他叫道:“鹰神羽,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在我睡觉时出来!”
“你说的是不准我在你晚上睡觉时出来,但现在已经是白天。”男人振振有词地说道。“你看我一直坐在椅子里等你醒来,也没有打扰你睡觉,是不是很君子?”
“既然你是君子,我要起来了,你赶紧回镜子里去。”
“你又不是没穿衣服。”
“我要换衣服!”
“我又不是没见过不穿衣服的女人,”鹰神羽笑容可掬地说道。“当然我已经六百六十六年没见过。”
“鹰—神—羽!”芊音拿起枕头向这个老跟她抬扛的“妖狐”扔去,枕头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吊椅靠背处。“你再不进去,休想让我替你解除封印。”
“好好,我这就进去。”男人见芊音眼神不善,也怕真的惹恼了她,吊椅中的幻影晃了晃,化为一道白色光束钻入铜镜中。
怕他在镜中也能偷看到她,芊音找了个纸盒盖罩住镜子,果然鹰神羽立即嚷了起来:
“喂,女人,有必要把我的视野都挡住吗?”
芊音从床上起来,在纸盒盖上用力拍了一下。
“我没拿开盖子,不准出来。”
纸盒盖下响起鹰神羽的一声闷哼。
-----------------------------
早餐是桂圆炖蛋,在厨房芊音看到奶奶起早上菜场买来的鲶鱼、丝瓜、鱼丸等她爱吃的菜,赶紧告诉正在包春卷的奶奶晚餐她和一个朋友约好在“烟雨水乡”。
“小音,是明州来的朋友?你带来家里吃饭啊,阿娘晚上多做几个菜,肯定比外边餐馆做的好吃。”奶奶热心地说道,在老人眼里在家里请客吃饭干净便宜又显得郑重,何况水家阿娘的厨艺在弄堂里是有名的。
“是人家请我吃饭。”
“从明州过来请你吃饭?”奶奶笑呵呵地说,“是男孩子吧?吃完饭带来家里给阿娘瞧瞧。”
“不是……不是那种朋友。”芊音脸红了起来,忸怩地说道。“是……普通朋友,他有事拜托,想让我帮个忙。阿娘,豆芽我来掐根。”
她拎着盛豆芽的袋子走进堂屋放在八仙桌上,知道平常爱看剧集的奶奶之前为了不打扰到她睡觉才没有看电视,赶紧打开电视机,选了个古装剧。包完春卷的奶奶也来到堂屋,坐在八仙桌旁边一边看电视,一边和孙女一起掐完剩下的豆芽根。
收拾完桌面,奶奶拿起清晨丁婶托她代收的快递包裹,带去给丁婶,这个时间丁叔应该陪丁婶去医院检查完身体回家。
芊音换了把舒服的椅子,继续看某卫视正播得火爆的后宫剧,正看到宫女身份的女主正和皇子身份的男主卿卿我我,身后一个男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胡编乱造。”
她嘴里刚塞进的一颗剥壳荔枝差点没喷出去,咬牙切齿地把荔枝吃下,转过脸,叫道:
“鹰神羽,你怎么又忘了我说的话?”
“你呢?你昨晚是怎样答应我的?”男人冷然说道,一甩袖,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