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347年秋,威尼斯,夜。
沐浴在银色月光中的水城祥和、温润、慵懒,点点迷离的灯火、悦耳动听的乐曲声、男女调笑嬉戏声,构成这座富裕、繁华的中世纪城市在死亡阴影迫近前妖娆的夜生活——数月后,恐怖的黑死病将肆虐整个亚平宁半岛乃至大半个欧洲。
夜逐渐深浓,寒凉的夜风吹拂过水面,原本轻舟熙来攘往的水巷虽说人声渐渐稀疏,但偶尔还是有一两条绘着鲜**案的贡多拉缓缓划过。
当皎洁的圆月被一缕薄云遮住,自圣马可广场东侧的钟楼顶部显出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尖顶上迎风而立,衣袂翻飞,飘然若仙。须臾,似一束闪电飞向圣马丁大教堂,身姿矫健,在落到教堂的圆顶时,已幻化成如狼似狐般的一头雪色兽类,在教堂顶部几个起伏,飞跃到东北方水道旁的红褐色屋顶上。
水波荡漾,一条雕刻精美、带有船篷的贡多拉轻盈地顺着河道向北而行,船中伴随着年轻男女们笑声的是用鲁特琴弹奏的动听乐曲,夜归的男女们在酒精的烧灼下用音乐张扬地放纵自我,不多久,手摇风琴、竖笛纷纷加入。
倏然,那头趴在屋顶边缘俯瞰张望的雪色异兽飞纵而下,在落到船头时,长身而起,已是一个身披白色长斗篷的男子。
在贡多拉尾部站立摇动船桨的船夫惊骇地张大嘴,正想叫出声来,男子斗篷一扬,一束银光从指头射出,船夫瞬间就像石化般定住。
船静止在水巷中,男人随意地在船头坐下,头上的罩帽掉落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线条完美得仿若古希腊雕像,在一头银发的映衬下,融融若新雪般的肤色透着东方的温润玉质,特别是一双星光璀璨的眼眸,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呈现出一种透亮的金色。
船篷内是三女一男,女子化妆浓艳、衣着凌乱、****半露,看似风尘中人,其中两人怀抱着乐器,另一个满身酒气的女子娇媚地躺在衣着华丽的褐发男子怀中。
坐在前方的两名女子带着一脸的震呆注视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绝美异族男子,但船篷中唯一的男人却没有露出讶异,仿佛就在意料之中,随手将竖笛丢在一旁,伸手推开身前的女人,恭敬地直起身,行了一礼。
“这才像我们灵狐族的男性。”
银发男子的金眸拂而过船内女子,目光轻轻淡淡的,却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让在场三个阅遍地中海周围各国男人的当地名妓都情不自禁地心头一颤。
女人们听不懂银发男子所说的语言,但容貌和她们同属于拉丁人的褐发男子却垂首以同样的语言回答道:
“碎臣谨记主上教诲,不敢再有违背。”
银发男子满意地拍了拍褐发男子的肩,说道:
“那么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主上,属下已经找到您要的东西。”
名叫碎臣的男人拿起随身所带的皮制背包,从包中取出一个用锦缎所包裹的物品。
“原来真如主上所推测的是在欧罗巴,五十多年前由一队曾在中土游历十七年的旅人带回他们的家乡威尼斯,这面古镜由他们献给了当时的总督,属下就是自总督宫中的一间隐蔽密室找到。”
接过碎臣奉上的物品,银发男子打开包裹在外的锦缎,果然是一面古铜镜,镜纹相当地精致美观,外区铸有鸟兽纹,在外区和紧接着纽座的内区之间是一圈铭文。
细长的手指落在铭文上,食指上戴着一个镶嵌着两颗金色宝石的硕大银色指环。银发男子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无声地诵读一遍所铸的文字,随后将镜子反转,手掌轻拂过已无法照见人影的镜面,却见银色华光自镜面升腾而起,就如激起涟漪的水面,当一圈圈波光渐渐平息下来,原本带有锈斑的镜面变得澄净光洁。
“有了这面镜子,姬魔罗只能束手就擒。”银发男子语调平静地说道,但一双闪闪发亮的金眸却可以看出他心中难以抑制的兴奋。
碎臣附和地说道:
“不错,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一道黑光从他的怀中飞出,直扑向银发男子胸前,凌厉凶猛!
尽管银发男子没想到自己的部属会突下杀手,但他毕竟不是凡人,在漆黑的匕首插入他的胸膛前,他左手的两个手指已夹住剑身,手掌蹿起银蓝色的电光,可就在剑身被电光穿透,看似濒临四分五裂的匕首倏然间前端竟然化为五个漆黑的爪子。
“幽冥蝠爪!”银发男子脱口而出道,瞳孔骤然收缩。
却在这时,他手掌上的银蓝色闪电、笼罩在身体表面的那层薄薄的银色雾光倏忽消失,那五个漆黑的爪趾带着森冷的魔性狠狠地刺入了男人的心口。
银发男子又惊又怒,寒光四射的金眸向他的部属视去,但见碎臣双唇蠕动,果然是这个叛逆在念古镜背部所铸咒语,使得他的神力在紧要关头消散。
“碎臣,你——”
黑爪收缩,鲜血从银发男子的心口喷涌出来向古镜银光耀眼的镜面射去。
刹那间,镜面卷起如同狂风般的气流,银发男子只来得及厉声嘶吼一声:“为什么?!”整个身体已控制不住地飞起来,被吸入镜面形成的银色漩涡。
当气流以及银色漩涡消失后,碎臣在镜子掉落前伸手抓住。
“为什么?”褐色的眸子中慢慢凝聚起彻骨的痛楚,对着镜面缓缓地说道:“因为,你杀了阿楠,我要你替她陪葬!”
将镜子塞入皮包内,碎臣蹲下身捡起匕首,眸子扫了一眼贡多拉中三个吓得发抖的女人。
“我不杀女人。”他用拉丁语淡淡地说。
身子向前扑去,在双掌触到船板时,整个人已变化为一只火红色的狐形兽类,纵身飞上邻近水道的楼房屋顶,如跳跃的火焰,几个起伏后,自夜空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