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到了,圆圆的月亮升上了半空中,照耀着萧索的大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象孤魂野鬼似地,游走在安平镇边上的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妈的,今天是十几?怎么月亮那么圆?”熊斌喘了几口大气,抬头望了望天,小声说道:“听说月圆之夜,诡异最多,地上什么不干净的,都在这天出来。”
林若非的心里也有点毛,不知怎么的,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他们做得不少,可从没象今天这般紧张,总有一股凝重的、压抑的气氛在胸腔中挥之不去。真见鬼了,这样的小事值得紧张吗?
上半夜,他们尾随着七叔回到家。那是一栋一开三间的平房,离安平镇大约一公里远。他们蹲在一棵榕树后面,清楚地看到七叔来到西厢房,打开那张年代久远的立柜,然后把腰上的布袋放进去。关上柜门后,旁边的七婶似乎有点不放心,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挂锁锁上,算是多了一道保险。不过,林若非一看就知道,在熊斌的手里,这把锁大约只能坚持5秒钟。这事情还不简单么?为什么心跳地总是这么快呢?
他们摸索着来到七叔家,立在房前静静地听了一会。天地之间万籁俱寂,悄无声息,只有远方不时地传来几声犬吠。惨白的月光下,熊斌向林若非打了一个准备开工手势,然后象条泥鳅似的溜到门前,看不出这胖子还有这身姿。林若非紧紧跟上。
熊斌试探着轻轻地推了推门,谁知那门竟没有锁,“吱呀”一声,直接打开了。这个声音在一片死寂中被无限地放大了,吓得两人魂飞魄散,缩在角落里面一动都不敢动。隔了半晌,房里没有意想中的声音,也没有开灯。这七叔睡得可真死啊!连门都忘记锁,真是天佑我们。
他们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口张望,里面黑乎乎的,只看见几件家具模糊的影子。林若非正准备跨过门槛走进去。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停下了脚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七叔刚才杀了鸡?
两人慢慢地踱进去,往西厢房走去。还是没有一丝声息,连熟睡的鼾声都没有。按理,这个时候可是越安静越好,可是林若非总感到这一切实在太异常了,总感到这安静的背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就站在身边审视着自己,让人毛骨悚然。黑暗中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不对头,一定有问题。今晚不宜下手。
黑暗中,林若非和熊斌对视了一眼。前者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后者摇摇头,回应了一个“必须前进”,那就随他吧。他们来到西厢房,血腥味更浓了,难道是在这里杀的鸡?就算是杀鸡,也应该在厨房啊?简直太奇怪了。他们抬头看去,朦胧的月光下,柜门居然也没有关!
熊斌往床上望了一眼,白色的蚊帐里静悄悄的,一切正常。他走过去,在木柜里面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提在手里转身离开。林若非在门口看得惊心动魄。心想,这也太容易了吧?莫不是个圈套?难道是七叔设的埋伏?
“啪”地一声,熊斌的脚下象是踩到了一滩水里,溅起了一片水花声。这小子做事真毛躁,怕是把茶打翻了?还不及多想,熊斌已经到了面前,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幸好并没有惊动屋里的人。两个人便悄无声息地退出来。离开七叔家大约百多米远了,两个人同时感觉到身后似乎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可是几次三番地回头,连鬼影也不见一个。终于,两个人忍不住迈开大步狂奔起来。
他们一路狂奔来到了镇上。熊斌一手扶着路灯杆,一手插在肋骨下,弓着腰,一阵狂喘之后,又是一阵狂吐,直吐地胆汁都出来了。
“你没事吧?”林若非拍拍熊斌的后背。
“他妈的,你跑个啥?”熊斌用手擦去嘴边的残余,大口喘了两口气,气呼呼地说:“真是要了老命了。”
“不是你先跑的么?还怪上我了?”
“刚才,我突然感觉有股热气喷到后脖子上,就像有个人跟着我似的,所以就忍不住跑起来了。”熊斌余悸未消地说着。
林若非一把抓住熊斌的手臂,差点就把它捏断了:“我怎么也感觉到了?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熊斌的绿豆眼睁地溜圆,阿非也是这样,敢情刚才发生的不是幻觉?真的遇到鬼了?他一把甩开林若非的手,摸了摸布袋,还好,黑盒还在。“妈的,你轻点。”熊斌一边揉着手臂,一边说:“算了,懒得去想了。反正我们是两条烂命,早就百毒不侵了。走吧,回家。”
林若非摇了摇头,看来真不是自己幻觉,那会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偷偷地溜回房间,轻轻地关上门,打开灯。昏暗的灯光下,熊斌把黑盒子从布袋中掏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不得要领。“阿非,你说这个盒子是空心的吗?能打开吗?”
林若非接过来看了半晌,凭他这几年撬门溜锁的经验,对这个盒子也毫无办法。他说道:“应该能打开。你看,这边上应该是开盒的机关,但是具体方法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相信,总有识货的人。”
“行!宝贝到手就好!”熊斌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睡吧,睡吧,今天可累坏了。”说完把鞋一丢,裤一脱,就准备上床。
“咦?熊瞎子,你裤子上好像有血迹?是不是受伤了?”林若非问道。
“唵?是吗?”熊斌提起白色的西裤仔细一看,裤腿上果真有一片斑斑点点暗红色的污渍。他用手在污渍上摸了摸,然后放在鼻子上一闻,果然是又腥又躁。“妈的,真的是血!奇怪,我好好的,没有受伤啊?”
“难道是在七叔家里带回来的?”林若非仔细检查熊斌的衣物鞋袜,果然到处都是细小的血斑。“你还记得吗?在七叔家里你好像踩到一滩水里,难道那不是一滩水?是血?”
“我靠!不会吧!偷个盒子而已……”熊斌浑身发软,喃喃自语道。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互相探寻着答案,几乎不约而同地反应了过来——是七叔家里的血!难道七叔家遭受了血光之灾?而他们刚刚就到了现场!
熊斌的圆胖脸上一片死灰色,坐在床上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口里叨念着:“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阿非,你可要给我做证,我啥事都没有干啊!”
林若非仔细看看自己身上,又检查了鞋底,沉声说:“我证明有个鸟用,说不定连我一起抓了去。如今,只能把这些证据全部烧掉。”说完,他将熊斌脱下的衣服和鞋子包起来,说道:“你在家里等等,我去把这些东西全部烧了。”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你把这个盒子也带出去丢了吧,这也是个证据啊。”熊斌慌忙说。
林若非想了想,也是。妈的,今天可真是倒霉透顶,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真是命案的话,牵涉进去就麻烦了!他把盒子也塞进衣服里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垃圾堆边,明亮的火苗逐渐暗淡下来。林若非突然想起那个黑盒还在灰烬里面,赶忙找根树枝在余烬里拨拉了几下,盒子还是完好无损,连颜色都没变。这个盒子到底是丢掉还是不丢掉呢?他想了半天,一咬牙,反正自己没做杀人放火的事,万一这盒子真的值钱呢?
“怎么样?”林若非一进门,熊斌紧张地问。
“全部烧了。”看到熊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林若非继续说到:“不过,这个黑盒我没舍得丢。我们可是顶着血海似的干系把这个东西偷出来,就这么丢了,不值!”
“哎呀我的大爷,您就行行好,丢了丢了!要不我去。”熊斌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不用!你听我说。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我们先把这黑盒藏起来,探探风声再做商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丢。我还指着它改变我们下半生的命运呢。再说,那也不一定是人血。万一不是呢?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看看再说,等等在说。”
熊斌默然不语,挠了挠脑袋,“那好吧,是祸躲不过。要是出事了,你可不能溜,我们两人一起顶。”
“那是当然,我们兄弟同甘共苦几年了,你还不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么?睡吧,睡吧。今天可是折腾一天了。”
把黑盒藏好后,两人静静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