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不是说自己坐过马车么,怎么吐成这个样子。”
一辆马车停在郊野,两个翩翩公子哥站在一旁,青衣修长,白衣俊逸,话中透着不满的便是白衣这位。
子箐蹲在草丛里吐了个痛快,她这会儿没空理会任萧然的话,直摆手不让他过来。
沐清从城外的一个小镇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还有一壶水,他先到沐少怡跟前,“主……少爷,您先吃点吧。”
沐少怡转过身来,清明的眸子寻得草丛中那个身影,看了看沐清的手上,让他把水拿过去。
沐清领命过去,同样问了问任潇然,他才到镇子上买了些吃的,这会儿子箐姐吐个不停,哪有闲心做饭啊。
任潇然本是想吃的,然而听到身后传来的几声干呕,立马倒了胃口,直摇头说不要。
沐清虽说是个仆从,可他一直跟在四少身边,粗活累活都没干,一直伺候四少,与府上那些奴仆有所不同,心气儿是要高些的,这会见子箐吐得稀里哗啦,还是蛮膈应的。
他走到子箐身后,没再往前,“子箐姐,你好、好些了吗,要不要喝口水。”
子箐将胃里的都呕了出来,没力气说话,只点了点头,沐清把水壶递过去,她接过手簌了簌口,坐在草丛上歇了会儿。
她看着路边那两个罪魁祸首气的牙根痒,要不是他俩,她至于搁这儿受罪么!
记得前天她跟冬翠在后厨唠嗑,沐清寻了来,不知怎么的就告诉她,让她这两天做好准备,要与四少一同出游。
那天她愣了会儿,没听明白,等回过神来,沐清已经把陈婆子喊来,跟她说了,四少这几天要出游,身边得要个能烧火做饭的,就让子箐跟着去,这俩天就不要给她派活了,让她好好收拾东西,看路上该带啥,一并给带上。
陈婆子也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她一想到子箐要随四少出去,心里那火就不打一处来,怎么着也该她闺女去啊。
沐清见陈婆子还在唠叨个没完,只说已经禀明老爷了,她要还有什么不满,就直接找老爷说去。
陈婆子这可不敢,只狠狠的瞪了子箐几眼才算罢,这俩天她虽说没给子箐派活,可也茂足劲儿的说些难听的话。
子箐缓了缓气力,觉得好多了,她也不知道原主对马车的反应这么大,估摸着之前都没坐过,晃得她头昏难受,都怪那俩个!
任萧然感受到子箐幽怨的眼神,犹自避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有如乡野的景象,诗性大发,立马吟诗几首。
沐少怡见子箐有所好转,走过去把手伸给她,沐清一愣,两眼不知该往哪放,拿着水壶转过身,忙跑到马车后面去,看看轮子有没有是不对的。
子箐也是有些困惑,迟疑了一会,把手搭在他手上,顺势起身,原本以为上次跟他大吼大叫了一番之后,四少铁定要有一段时间不搭理她了,没想到他还会带她出游什么的。
“感觉怎么样?”
“还、还好。”
“头遭坐车都是如此,慢慢就会好了。”
“谢谢四少……那个手。”
沐少怡将子箐拉起来,却没有松手,一直紧握着,和预想的一样舒服,他没有说话,此时不在沐府,没有那般压抑,看着子箐日渐丰腴起来的脸颊,他心情很好,嘴角那抹笑意,少了些许清冷。
感到子箐略微挣扎了一下,沐少怡收回思绪,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说是能缓解她舟车不适的药丸,让子箐服用一颗。
子箐不自然的接过手,又是说了句谢谢,倒了一颗出来,其余递了回去,沐少怡却没有拿,“那个,四少,你不用吗?”
沐少怡淡淡的应了一声,“这给你的。”
“啊?”不会是她的益达吧?
看着子箐略微错愕的神情,沐少怡道,“这是出府前,我让沐清去城中药铺寻配的,你不是第一次坐车吗?”
子箐又是一愣,这是专门为她……
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子箐也不知该说什么,给自己找点事做,把药丸送到口中。
任萧然扬眉看着这俩,随后喊上沐少怡,说刚在车上,他看到前面有条河,一块去看看,能不能抓些鱼来下腹。
沐少怡亦是看了子箐一眼,随即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与任萧然走了。
二人往回走了一小段路,果真看到有条小河,任萧然走到河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席地而坐。
沐少怡看着,也与他一同坐到河岸边,感受微风吹过,心中顿时畅意非常,“难怪你总是要出游,果然与家中大不相同。”
任萧然爽朗的笑了一声,随意躺到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白云朵朵。
郊外树木葱葱绿草莹莹,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沐少怡伸手拍了拍任萧然的臂膀,由衷道了声谢。
任萧然随意问道,“你写的有些古怪啊,是要谢我帮你一起把梨花木的样料送到宫中,还是谢我去跟沐伯父讨了那个丫头来随行啊?”
沐少怡笑了下,看着远处,“自是两样都谢的。”
任萧然一听,支起身子瞧着好友,“那丫头真这么好,让你为了她开口道谢?”
沐少怡只回眸看了他一眼,又是笑着看向河面,脸上有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柔情。
任萧然见状坐了起来,“看你这样,我越发想知道你跟那丫头是怎么回事了。”
子箐跟沐清在路边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这俩少爷公子回来,沐清有些担心,不知这两位爷怎么样了。
子箐想想说去看看,留下沐清看车马,她总不能让沐清去,要不车内少了啥,她也不好说了。
刚听着任萧然说的,下面有条河,她往回走了一段,倒是寻见这俩了。
才说是要抓鱼的,一转眼就搁这儿偷懒开了!
子箐无声念叨了一句,挽起袖子,想着自己过去摸鱼,可走近了又听到他两说话,好像有说到她,她直站住了脚不好往前。
早秋降至,树木萧条,青草不再,湖面闪着微光显得有些寂静,静的能听到树叶飘落草间的声音。
“什么?你就为了这一句,才想着回来的?!”
任萧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他很难想象,他跟在沐少怡身旁,一直在想方设法让他回心转意,可这小子居然就为一个乡野丫头的一句话,立马打道回府,这让他很难接受。
沐少怡只是一笑,那个时候他流落在外,不满父亲随意决定他的婚事,不管定亲悔婚,都是父亲一句话的事,也是气恼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承受着。
原先他是觉得玉萱与他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谊融洽,听到父亲说提亲时,他并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感到不悦,就好像随波逐流一般。
可随后父亲又悔婚了,如同当初没有与他商量一般,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子箐说的,其实他并不是有意玉萱,只是不满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又或是要一个说法。
那天,那丫头随意扯了个谎,说是要给自己未过门的男人写信,试问有那个女子这么大胆,**之间的话语能叫外人来听,而他也稍稍将心思放到她身上。
可随后他听到的,都是这个丫头在说教她那个所谓的“男人”,说什么落魄不为过,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她这难道不是在变着法的说他,还有为他开言。
那时他就想了,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那他心中的疑惑,只有回府从父亲那里得到了。
他原想小镇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没想到,数月之后,她又在府上出现,难道这不就是失而复得吗?
任萧然听了神情有些复杂,他原是不拘情意之人,可见少怡如是说,显然是对这丫头动情了,然而他又有那么点不痛快,可又说不出哪里不适。
寻了半天,他不知所以的说出一句,“那玉萱怎么办?”
沐少怡一笑,她现在已经嫁入王府,与他无关了,昨天出行之前,他爹特意把他叫到和兴堂,与他道出了实情。
原先提亲是他做的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无不可,可随后悔婚,确实玉萱那边先提出来的,原来九王爷与玉萱早生情愫,他们俩原是远表亲,自小有来往,感情不亚于他们三个。
玉萱父亲原不想将女儿嫁个一个闲置的王爷,才草草应下这门亲事,可随后玉萱以死相逼,才不得已悔婚,可他父亲得知此事,不想让他难做,由他们先提出悔婚,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任萧然略微顿了顿,又问,“那,那丫头,你想收她做姨娘?”
沐少怡淡淡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她虽说是乡野出生,可并不会甘愿做小的。”
任萧然想想又道,“沐伯父不会答应的。”
沐少怡嘴角一扬,一笑道,“这回,可由不得老爷子了。”
任萧然还是有些不信,试探性的说道,“前几日我收到家书,九王妃……玉萱要回城探亲了。”
“嗯,我知道。”任萧然一愣,没想到沐少怡会回应的这么轻松,他靠得近些,“就这样?”
沐少怡起身,看着他,“不然呢?”
任萧然还想说什么,沐少怡道,“走吧,今日有风,河鱼不好抓,回去吧。”
看着沐少怡转身就走,任萧然忙跟了上去,他琢磨了会,“你今儿的这些话,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没错。”
“那那一句才是重点?”
沐少怡犹自往前,“你说呢?”
任萧然不快,好像知道什么,可又不愿承认,他臭着一张俊脸道,“一个是王孙公子,一个是富家少爷,你说那丫头会选谁。”
沐少怡胸有成竹的笑了一声,“呵,谁知道呢?”
沐清守在车旁,看到少爷跟任公子回来,他忙迎了上去,可看到这俩位,一个悠闲,一个气恼,这到底怎么回事?
沐少怡看看四周,“那丫头呢?”
沐清说了,刚子箐姐去找他们,可能是没找到,回来一头钻到车子里,说是不舒服,他看着好像也是,心神不宁红着一张脸,是不舒服的样子。
沐少怡一听,回头看了那条小河,随即把目光落在马车上,低低一笑,“上车走吧。”
沐清扶着沐少怡坐到马车上,他并没有到车厢里,而是与沐清一道坐着,沐清猜不透主子的意思,只得架马前行。
任萧然虽不愿意,可还是骑马跟了上去,他架马与同行,看着沐少怡坏心眼道,“这前面的路可不好走啊,坑坑洼洼的看不到头。”
沐少怡神情愉悦的一笑,放在车板上的手稍稍动了下,勾住了身后那害羞的小拇指。
有人相伴而行,他笑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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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乡野小路上,一个俊朗清逸的男子跟在一个清秀的女子身后,他似乎有什么不愿,走的缓缓不急。
女子走在前面,看到村口的小路,回头笑道,“四少,咱们到了。”
男子似又不悦,“什么四少,要叫夫君,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父亲……”
女子难得俏皮一笑,“你不还没说服我爹呢么,只要他老人家点头了,我才能改口啊四少。”
男子一听,俊脸上有些迟疑,“昨晚你跟我说的,你们乡下,女婿上门要、要灌酒,是真的还是假的。”
女子知道这人不甚酒力,想想过去挽住他的手,连哄带骗道,“假的假的,我逗你玩儿呢,哪有灌酒的啊,赶紧走。”
远处一户农家里,一个老汉跑到自家后院,挖出一个塞着红布的酒缸子,看看大小又不满意,嚷嚷一声
“她娘,再去村口舀三斤烧酒来。”
“死老头子,你想醉死我女婿啊!!!”
本剧完